《蛇鼠一窝》病氣十題

1、你好，副帮主

　　晴伶拿着信物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推门进内。
　　这大屋建在郊外，附近人烟稀少。大屋外围用竹栏围着，围栏内的空地种满草药。看起来就像是隐士居住的地方。晴伶听说这里只是一个休息的据点，太偏僻了，所以也没怎么修葺。
　　屋子内部不算大，可是给人感觉像客栈，抬头看楼上并排的房间有点像厢房。家具不多，可是胜在够整洁。墙上只挂了一副挂画装饰，可那书墨丹青意境宁静幽远，只此一幅可正好点缀了整个屋子。
　　晴伶正在欣赏，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她这才猛然惊醒，自己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内实在唐突。可她抬头正要开口解释，看到来者的时候声音却发不出来了。
　　那个男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衣，露出的云蓝色衣领颜色就像他的眼睛，幽深宁静。他气质儒雅，给人感觉就像挂在墙上的那幅丹青，山水悠远，薄雾朦胧，温和可又疏离。
　　晴伶忘了说话解释。那个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只是问：“水镜明华的姑娘？”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清风拂过耳鬓。晴伶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是空空大师让我来的。”晴伶拿出空空大师给她的信物，是一个小玉佩。做工简单，除了背面刻了个“空”字，与其他玉佩无异。
　　想来她跟空空大师也只是萍水相逢。那时候她在村外林子做任务，杀小野猪。初出江湖的菜鸟什么都不懂，天知道那些野猪是吃什么大的，居然比她这个人还有杀伤力。一堆追着她满山跑，追得她快要哭的时候空空大师就从天而降了。
　　空空大师其实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和尚，可是他三两下棍子就帮她殴死了一群山猪，晴伶对他的印象马上上升到活佛的级别。这个看起来十分敦厚的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就问她要不要考虑入他们帮会。
　　具体说了什么晴伶也不大清楚了。她懵懵懂懂地接过玉佩，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位叫空空大师的和尚说了句“阿弥陀佛，贫僧还有要事，施主保重”就离开了。
　　“欢迎姑娘加入。”男子看了玉佩一眼，然后道：“和尚前几天跟我打过招呼，正好我又在这附近。他的意思是让你先跟着我熟悉一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真的是麻烦你了。”他肯，那自然好。尽管这个公子看起来似乎不太能打的，可是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先谢谢帮主了。”
　　男子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我不是帮主。我是副帮主。”
　　“呃？”
　　“帮主是那个秃驴。”
　　出家人当帮主？难道大师对这红尘俗世有什么追求？还有他刚才说秃驴了吧！不不，一定是幻听，他看起来那么斯文有教养，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空空大师他没说清楚，我就……”晴伶怎样都不好意思说空空大师那样子完全不像帮主。为免越描越黑，她干脆转移话题。“那个，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水镜明华采薇门下的晴伶，请问副帮主如何称呼？”
　　男子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他只是微微一笑。
　　“昆仑谢云流。”

　　原来是昆仑的啊，难怪看起来气质出尘，看起来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记得师傅以前曾经说过，昆仑里头住的全是大夫。他们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不喜与人争执。他们乐于助人，其慈悲为怀的程度今次于少林寺。
　　可是师傅也说过，没事别惹昆仑人。
　　谢云流做事虽然不算雷厉风行，可也绝不拖泥带水。不出两天，就帮她去附近的听雨小楼分会登记好了。

　　入了帮会，就得去听雨小楼留自己的资料。任务声望全部记录在内，谢云流说以后买东西办事也方便。不过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小楼也会记录在案，出了事找起人来也方便。传说中听雨小楼的人存在于江湖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晴伶没有见识过，所以也是半信半疑。
　　想来，建一个帮会得要很多条件。帮主得有一定成就威望，真看不出空空大师原来如此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晴伶现在跟着谢云流混。其实她没什么胆量开口叫这个副帮主帮忙做事。不过谢云流很体贴，有什么事情觉得适合她做，都会帮忙打点一下。虽然现在她还处于欺压小动物的阶段。不过听说自家师姐一开始也是这样，所以晴伶觉得，大侠就是靠欺负小动物走过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动物都欺负不好，怎么欺负人？
　　欺负小动物的过程是艰辛的，晴伶也不好意思叫老穿白衣的谢云流帮忙杀猪。总觉得他动手杀猪的情景不可想象。其实谢云流看起来人挺温和的，可不知道为何晴伶好像有点怕他，总觉得不好接近。
　　就像今天一起去附近集市，一个无赖商人缠上谢云流，谢云流什么都没说，漫不经心一瞥，一个眼神就把无赖商人的勇气全部清零。而且他还看了人家很久，好像要把人看到无地自容似地。要不是晴伶拉住谢云流衣袖马上说肚子饿了，估计面前这个可怜的商人真要死在他的眼神之下咯。
　　交了任务，委托人送了晴伶一些零嘴。晴伶美滋滋地谢过，然后就跟谢云流去附近的客栈填肚子。谢云流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就算他坐到最偏僻的位置，周围的的人依然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晴伶只能低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谢云流支着下巴，倚栏从二楼看向外头的街道。小镇的集市早上人较多，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小小的一个地方却十分热闹。在晴伶埋头苦吃的时候，谢云流忽然回过头来开口：
　　“你对帮会了解多少？”
　　晴伶一副噎着似的表情抬起头来，然后赶紧把那口白饭吞了。
　　“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活动的组织。”
　　“不全对。”谢云流摇摇头，然后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水。他浅呷了一口，然后才道：
　　“人在江湖飘，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帮会就是给你落脚的地方，出了师门自力更生，帮会就是你另外一个家。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人不需要太多，只要能让自己安心就成。天下人负你，可只要你是对的，帮会的人绝对会站在你这边。受委屈了，不高兴了还能有个地方给你诉苦，大家团结一致，就像家人一样。”
　　难得谢云流发表了一番“帮会论”，听着可真让人感动。可是谢云流通常不会让她感动太久，所以下一句马上就暴露了：“这话是和尚说的，不是我。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情，也只有他肯干。”
　　果然，这种慈悲为怀的话只有空空大师才说得出来。晴伶点点头当是回答他听懂了。她一个陌生人进来这帮会，自己人品如何还有待考究，不管怎样，首先要做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团结友爱。
　　绵里藏针啊。不过不得不说语言修饰十分重要，至少这一番话晴伶听着还是十分受用。还好这个帮的行事宗旨不错，自己上的不是贼船。
　　不过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该做的委托都做了。晴伶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副帮主，我们什么时候去其他地方？”
　　本以为还要过个三两天，谁知道谢云流抬起头来叫小二包了一些点心然后一脸认真地朝晴伶道：
　　“现在。马上出发去落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