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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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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点灯,漆黑一片里只有微弱压抑的呼吸声。
角落里靠墙坐着的瘦弱男子还在固执的用衣角擦着眼镜,他咬着牙,恨恨低声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人群里唯一算得上镇定的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嘲讽的勾了勾唇:“你觉得呢,大金融家?”
“我操你妈的……”
男子的恐惧持续发酵,已经慢慢演变成了怒气,他维持着仅有的理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想动手,但我也不是什么绅士,你最好别惹我——”
女人笑了一声,随即淡淡移开目光,望着门缝里透过来橘黄灯光,不再说话。
缝隙里时不时有黑影闪过,门的那边似乎有人正在焦急的来回走动,步伐混乱,但间隔却十分规律,每五秒就会在缝隙前路过一次,像是安排好轨道和速度的发条机器一样。
金融家顺着她的目光,显然也注意到了门那边的异常。
他手上加速用力擦了擦镜片,随即立马戴上,单手撑着地往前快爬了几步,停在门前两步的地方,他不敢再动,按了按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震的他手掌发麻。
他喉咙一阵发紧,干咽了几口唾沫,他忽地听见门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梦魇似的呢喃:
“……哪……在哪……她在哪……”
隔着一道屏障,男人的声音也随着脚步忽远忽近,根本听得模糊不清。
“……她到底……她……我的……”
金融家想要靠近一些,仔细听一听那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刚往前半步,门忽然从那边被人猛地一撞,铁制的门环也跟着在夜里碰得叮当脆响,门缝里的光有一瞬间被彻底遮掩住,随即又立马恢复了如常。
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将所有人都惊得汗毛倒竖,众人瞪大了眼,随即又紧紧的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部分人眼眶里已经隐隐泛起了泪光。
门那边呢喃着的男人却似乎瞬间清醒了般,语气上挑,带着一丝喜悦:“你来了?”
“……”
没人回应他,男人依旧兴奋不减的道:“孩子怎么样,医生说什么时候能生了吗?”
……
金融家微微皱起了眉:什么意思,对面住了一对夫妻?这种地方还能安然无恙的住着一对夫妻?
许是那温暖橘黄的灯光给了他一点勇气,金融家咽了咽唾沫,握紧手,缓缓凑到了门缝前,贴上一只眼。
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普通的平价西装,皮鞋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杂牌;而男人的对面似乎还有个人,但被男人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你。
那男人伸手,像是在摸对面那人的肚子,语调温柔:“孩子有没有调皮踢你?真是辛苦你了,好在马上就要出生了,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听上去竟是温馨的一家三口,父亲正满心欢喜的和妻子共同憧憬着孩子的诞生。
一个声音不急不缓的回应道:“才四个月生什么生。”
“……”金融家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怪。
那男人一顿,随即笑道:“你糊涂了,现在已经是第九个月了。”
说完,男人就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对面那人的小腹上,近乎宠溺的道:“已经九个月了,小家伙马上就能和爸爸妈妈见面了……”
金融家这才有机会看清对面那人的长相,那个被男人称呼为“妈妈”的人,赫然是个模样端正、小腹平坦的年轻人。
准确来说,是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人即使站在暖黄的灯光下,肤色依旧透着股冷白,齐肩的短发被他凌乱的扎了个小辫,单看脸是那种温润稳重的知识青年,可身上却不伦不类的套了件古装剧里的太监服,让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年轻人微微垂眼,面色淡然的看着男人贴着他的小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人笑盈盈的环着他的腰:“当然是女孩了,像你一样。”
“可我觉得是个男孩。”
“哈哈这次你可猜错了,我难得赌赢你,这还是第一次呢。”
年轻人翘了翘嘴角:“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个女孩?”
“当然了,我可是亲眼见过。”
“是吗。”年轻人笑着重复道:“你亲眼见过?”
“……”
周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年轻人的脸,再开口时,男人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过分冷静:“九个月了,能生了吧。”
年轻人依然淡淡笑道:“嗯,能生。”
“好。”
男人机械似地站起身,走到桌边,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虚按了几下,随即做了个拿东西的手势,虚握着将手放在耳边,像是用座机拨了个电话。
男人对着空气道:“喂,您好,是徐医生吗?”
“……”
“我是段裕安,能不能请您到我家来,给我夫人做剖腹产手术,她要生了。”
“……”
“嗯,那便多谢您了,待会见。”
男人做了个挂电话的动作,脚步一转,走开了几步,随即抬手在空气中敲了敲,夹细了声音道:“您好,我是徐医生,段先生在家吗?”
“……”
男人又立马对着空气鞠躬道:“哎呀,段先生,真是抱歉,我来迟了。”
“……”
仿佛真的有人在和他对话般,男人微笑着做认真侧耳聆听状:“没问题的,我马上就可以给夫人实施手术,您马上就能看见女儿了。”
说完,他微笑着慢慢朝年轻人走来,笑容和煦:“段夫人,请您躺好,手术过程很快,我会保证您母女平安的。”
年轻人也笑着,他大大方方的往后一仰,躺在了餐桌上:“好,徐医生请便。”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金融家全身发毛,他几乎连呼吸都忘了,胸口阵阵窒息般压抑的闷痛,眼睛眨都不敢眨,嘴巴张的极大,却怎么也没法喘过那口气。
男人已经空着手,走到了餐桌边,他在空气中挑挑拣拣,最后捏着手,仿佛握住了一把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