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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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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红酒下肚,梅若楠已经有点飘飘然了。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红酒的后劲儿能有多大。
她步履踉跄地走出包厢,到洗手间里抹了把脸。
等到想吐的感觉缓和一些了,她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尊铜墙铁壁上。
周远山一低头,就瞧见一个晕晕乎乎的小姑娘,他双手一施力,将她拖进一旁的角落里。
他擒住她的下巴,恶声恶气道:“你到底来干嘛?”
梅若楠忍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一边挣扎,一边说:“碧柔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你就来,我还发微信叫你不要来呢!”周远山说着,宛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劲儿更狠了,“你不是还说下周有考试,要看书么?”
梅若楠还想说些什么,无奈胃里一阵翻涌,她呕了一声,一把推开周远山,转身跑回了洗手间。
她撑着隔间的瓷砖墙,几乎要把胃吐出来了。过了好半晌,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
她喘了口大气,向后仰着身子,半靠在门板上醒神。
头顶是朦胧迷离的氛围灯,梅若楠眯着眼睛,盯住那一点,心里在想:早知道是这样的下场,她真应该听周远山的话,不要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真心话大冒险。周远山赌简碧柔叫不动梅若楠,可梅若楠却让他输了个彻底。
她也知道,这伙人私下都叫她“简碧柔的看门狗”——凡是有人要追简碧柔,得先过梅若楠这一关。
刚才那些人,变着方儿地给她劝酒,也不知道是在为周远山出气,还是单纯地想看她笑话。
算了,还是回学校吧。
梅若楠抹了把脸,扶着墙走了出来,却见周远山等在洗手间的门口,手里还抓着她的羽绒外套。
他在抽烟,烟雾缭绕中,梅若楠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远山也看见她了,他掐了手里的烟,口气不佳道:“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抽烟,你就死定了。”
梅若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打小报告没有兴趣。
她很清楚自己在周家的定位,是以她从不掺和周远山的事,加之周勋和蒋新亚极少在家,她想告状也找不着对象。
见她一副难受的样子,周远山绷了一晚上的表情终于柔软下来。
他缓声道:“走了,我叫了代驾。送你回去。”
这个路段很难打车,何况搭周远山的车还能省一笔路费。梅若楠想着,点了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
可走到停车场,梅若楠才发现简碧柔也在。
她在连身裙外加了件毛呢大衣,面色因为酒精染上一层绯红,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阿楠,这边!”她坐在周远山那辆大G的后座上,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冲梅若楠招了招手。
梅若楠驾轻就熟地爬上后座,靠在真皮软椅上,就不想再说话了。
代驾早已就位,和副驾上的周远山确认好路线后,一脚油门,开出了如意楼。
再次回到长安街,梅若楠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因为喝了酒,开着窗也不觉得冷。她将脑袋架在车门上,看着繁华的街景发呆。
简碧柔就住在东二环的胡同里,离如意楼很近,周远山先将她送回家,再指挥代驾往西城开。
“师兄,一定要把阿楠安全地送回学校哦。”简碧柔笑着跳下车,还朝梅若楠挥了挥手。
只是此时的梅若楠早已因为酒醉而昏昏欲睡。
*
直到车子开进西台庄园的时候,梅若楠才从后座上惊醒过来。
“你搞什么啊?我要回学校!”她一掌拍在副驾的椅背上,嚷道,“我下周有考试,我要回学校背书。”
“这会儿想起背书了?”周远山冷笑着,从车上走下来,他一边和代驾结款,一边说,“明天就周六了,你在家过个周末会死?”
也许是听到引擎的声音,管家张嫂走了出来,她看见周远山,颇为殷切地喊了声:“小山,回来了。”又问,“喝酒了吗?饿不饿?厨房准备了宵夜,给你端一碗上去?”
周远山应了声“好”,随即侧了个身子,张嫂这才看到后座上的梅若男。
她微一怔,又小声补了句:“若楠小姐也在啊。”
有张嫂在,梅若楠不好再和周远山犟嘴,只能悻悻然地从后座下来,叫了声:“张嫂。”接着又说,“我胃不太舒服,先回房睡觉了。”
*
趁着周远山和张嫂说话的间隙,梅若楠一溜烟跑回了自己位于三楼的卧室。
她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感觉脑袋不再那么昏沉了,又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适度的水温冲散了酒气与寒意,梅若楠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上头的感觉,简直比大考前连熬两个通宵要难受。
还有简碧柔和周远山的事……她以后也不要再管。
下定决心后,梅若楠把脏衣服放进洗衣篮,换上了干净的棉布睡衣,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只是她前脚才踏出浴室,就见周远山正穿着浴袍,大喇喇地躺在她的床上打PSP。
梅若楠顿觉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还暖和的身体犹如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底。
她明明锁了门的……
周远山听到动静,抬起眼,就见梅若楠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站在那里。
“过来,”他放下游戏机,转而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瓷碗,“把粥喝了。”
梅若楠踌躇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踱步过去,接过瓷碗,看着里面的白粥发呆。
“不是喝醉了,胃不舒服?”周远山瞥了她一眼,语气玩味道,“还是说……你又想酒壮怂人胆,趁机干点儿什么?”
某些回忆似幻灯片一样闪过,梅若楠立刻红了脸。她不接周远山的话,只是拿起汤匙,一口接一口的喝粥。
粥熬得很糯,一看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出来的。梅若楠知道,周家的厨房里每天都会准备宵夜,有时是时令的例汤,有时是一锅素粥,有时是几样糕点,基本上是为了应酬回来的周氏夫妇或游玩晚归的周远山准备的。
至于她,张嫂从不会关心她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那这碗粥……
梅若楠思忖着,抬眸看了眼周远山,不料后者也正在看她。
捕捉到她的视线,周远山心情大好。他靠过去,整个胸都贴上她的背,继续调侃道:“你知道08年的拉菲多少钱么?竟然就这样吐光了。”
此时的梅若楠还在与舌根的苦味做斗争,感受到周远山贴上来的温度,她微微一僵,侧着身子就要避开。
周远山却不遂她的心意。他伸出大手,缠上她的腰间,一低头就含住了她的耳垂。
“粥好喝么?”他说着话,热气全部扑在她的颈侧,“我也尝尝。”
梅若楠还来不及挣扎,周远山已经扳过她的身子,灼热的唇就这么落了下来。
这,就是她不愿回“家”过周末的原因。
*
天光微亮的时候,梦境倏地断了。梅若楠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铃兰吊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此刻已是2019年。
而她正躺在深城出租屋的床上。
许是梦里的场景过于真实,她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被虫子啃穿的一颗苹果。
她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位,只觉那里空空荡荡,冰凉一片。
周远山是口含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女。他们的人生有过短暂的交集,不过早在六年前,便已各归各位。
“若楠,算命师父说小山自小身弱,十八岁的时候有个劫,如果不找替身,这关很难过去。师父说你的命格硬,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帮他挡过去……只要你愿意,从此以后,你就是周家的二小姐了,不仅能读高中,还可以去上大学。中远集团还会和福利院签署一份长期协议,设立特别奖学金,资助其他孩子完成学业。”
蒋新亚声音早已久远,梅若楠却始终记得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礼貌得体,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冷漠。而她的这幅作派,贯穿了往后梅若楠在周家的所有时日。
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迷信——包括她那位远在英国的老板,在对中国的五行八卦的略有了解之后,就时常拉着她探讨办公室里的风水玄学。
梅若楠揉了揉痛极了的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她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整座城市刚刚苏醒,楼下传来大爷、大妈互相招呼的声音。早餐摊子支起来,车声与人声交织在一起,纠缠着雾白色的烟火气往上升腾。
为了上班方便,梅若楠特意在星辰大厦周围租了套两居室。从主卧的窗户看出去,正好能将那座高达五十多层的办公大厦收入眼底。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想起昨日中午那短暂的擦身而过。
刚到英国的头两年,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远山,思索最多的无外乎是他还爱不爱,亦或是恨不恨。
可经年此去,她没想到,她还把他放在回忆中最珍贵的位置,而他,已经把她忘记了。
梅若楠苦笑一声,忽而觉得……这种结果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