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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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
“你定要好好修炼，莫要像前任花神那般。”
这已然是花重雪听了许多次的话了。花神，乃是百花之神，统领群花，司天和以长百卉。花神并不像别的神那样修为高深，前任花神也是如此，所以在凡间负责百花开放之时，偶遇一修为高深之妖怪，未能对付。天界星辰落下，便预示着天界之人的陨落。
花重雪是历任年纪最轻之花神，但向来多加修炼，她觉得，这也是她能够成为花神的原因。不过她毕竟年纪尚轻，在凡间总是多加停留，更喜欢看他人如何赞叹百花，这也是她最喜欢看到的事情，有人喜欢花，她便会万分欣喜。
她来到时常前往的虞山，此处有许多佳美的花儿，引来了不少文人与女子前来观赏。她也常常扮作人间女子来到此处。
幽静的夜中，月光溶溶，清风带来阵阵花香。
花重雪躺在花丛中，眼睛如月光般明亮。
山脚下，一少年踏着月色而来，墨青色的衣衫沾染了泥土，脚步也有些沉重。
花重雪听到后便立即坐了起来。“竟有人深夜赏花，我且看谁。”她飞过去，远远地便看见山脚下一少年有些疲惫地走着，他背着一个包袱，很是焦急的样子。
江枫月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依旧赶着路。
“原来只是过路人。”她心想。她本打算回到山上，却瞧见那少年拐进一旁小路，却踩了不少的花儿。些许生气的花重雪隐身来到少年身后不远处。
江枫月有些劳累，他爬上山，双手却不小心折断了几朵花。
花重雪愈发恼怒，一气之下，挥手施法，江枫月脚下一滑，便跌倒滑了下去，衣衫也被划破。
只是他又重新爬起来，想要抄近路赶回去，周围的花花草草，他也完全不知晓。
花重雪却施法让他昏睡，他便倒在了地上。
沉静的夜，少年躺在地上，眉头依然拧着，不过他面容清秀，但脸色很差。花重雪走近，却发现他的鞋子早已被磨破。她跪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十六七岁的模样，清秀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但他似乎很劳累的样子。
花重雪施法，缓解少年身上的劳累，甚至连他破掉的衣服鞋子也变得完好如初。“你便在此好生歇息吧。”
夜寒露重，她便将其用法术保护起来。接着，她起身，使那被破坏了的花草重新生长。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江枫月的脸上，淡淡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换换睁开眼睛，些许的刺眼，便用手轻轻遮着。但他却突然起身，焦急的连包袱都舍弃了，火急火燎地赶着路。
不过这次花重雪却没有恼怒，反倒好奇他在为何时焦急。她将群花恢复原样，便跟着他而去。
烈阳高照，少年满头大汗，又累又渴，但依旧不停歇。不过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村庄，他便更加心切，急忙跑过去。
一户不算富裕的人家门口站着一个少年，期盼又担心地望着远处。
江枫月远远地便看见江昊站在自家门口，江昊也看见了他，急忙迎过去。
“我娘怎么样？”江枫月焦急地问。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犹如手足，他进京赶考，江昊则帮他照顾着家中母亲。他们每五日便会写一封信，可江枫月突然收不到江昊的信，便猜想母亲定是出了事。一连几封信询问江昊，方知母亲重病，恐怕撑不过这一关了，于是他放弃科考，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你若早来两个时辰……”
隐身的花重雪方知自己冲动做错了事，便跟着绝望的江枫月进入茅屋。
床上妇人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安静地躺着，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温度也没有。
江枫月一下子跪在床前，紧抓着她那没有温度的手，痛哭起来。
花重雪表情惊愕，想起方才那人说的两个时辰，若非是她阻拦了这少年，他们还能见到最后一面。此刻她懊悔不已，不停地埋怨自己。
江昊站在门口，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陪好友。此刻他后悔了，不该听伯母的话，若他早早的将她的病情告诉江枫月，他们至少还能团聚几日。此刻他们阴阳两隔，就算江枫月高举，也不会高兴。
日落西山，渐渐的，黑夜降临，星光暗淡，月亮也躲到了云层中。
江昊走过去，手放在他的肩上，劝道：“你再如此下去，伯母在天之灵也会为你忧心的。”
“我想一人在此多陪伴娘。”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苦涩。
江昊知道他最是孝心，自是拗不过，便只好随他，只待明日一早再来看他。
但花重雪却是一直尚未离去。她一挥手，江枫月再次昏睡过去，她又除去他身上的疲惫，便一直守在这间屋子中。
不过江枫月一醒来，便又重新跪下。一连几日，他都是跪上一整天，夜间花重雪又让他睡去。棺木也是江昊准备的，凡事他都已安排好，只是……
“枫月，天气炎热，伯母不能再躺在这里了，你不能一直跪在这，不让伯母入土为安。”
江枫月却是安静地轻轻点了点头。他让母亲失望，未能参加科考；他没能让母亲看到他娶妻的那一日；他没能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他不能再对不起母亲，纵使万般不舍，他还是要让母亲入土为安。
然而，江母下葬之后，江枫月又跪在母亲坟前，还是没能走出这悲伤。
而花重雪因为愧疚也一直守在这儿，倒是将正事给忘记了，凡间多处的百花未能按时节开放与凋谢，此事却是让天界知晓了。
有一只彩色的鸟找到她，并且将此事告诉了她，她便连忙离开此地，到凡间各地，处理着自己忘记了的事情，这才回到天界请罪。
天界规矩众多，法不容情，花重雪便被罚了五十鞭。
五十鞭对她这等修为的仙子来说并不算轻，当场便陷入昏迷。当她再次醒来，不顾伤势回到凡间，凡间已过了十日。
江枫月喝得烂醉，下巴也长了些胡茬，依旧守在母亲坟前。
他醉眼朦胧，模模糊糊地看见从天上飞下来的仙子。
花重雪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挥手，他便昏睡过去，她便将他带回了他的家中。
江枫月一连睡了几日，花重雪也守了几日。
他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儿，花重雪见他已醒，便立即离开。他揉了揉眼睛，什么人也没看到。
他的头并不疼，身体也不难受，甚至有种舒缓的感觉。他感到奇怪，想起入睡前看到的从天而来的仙子，虽然有些模糊，但他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而花重雪离开不久后，察觉到附近有一股妖气，便立即前往。
她顺着那股妖气，一直来到了虞山，彼时，山间有不少人前来赏花，而那妖怪也混入了其中。
此地灵力充沛，自然也吸引了妖物前来，不过此处凡人众多，花重雪也不好直接除妖。
此时的她与凡人无恙，行走于山间，细细查探妖物踪迹。
那妖物许是心虚，花重雪还未寻到她，她便立即离开了此处。这倒让花重雪更快地找到了她，并且跟了过去。
在一处僻静的山谷，花重雪终于追上那蛇妖，二人便斗起法来，不知不觉，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却不分伯仲。不过蛇妖狡猾，趁花重雪追她之际，她却突然转身抓过去，花重雪的左脸便被抓伤，却因此中了毒。
花重雪一掌打过去，蛇妖接下，二人却被对方的法力所伤到，两败俱伤，蛇妖顺势逃脱，花重雪并未追过去，因为她的伤势也很严重，再加上中了毒，她只能寻一个安全之处养伤。
夜间的风凉凉的，月亮也隐藏到云层后面，江枫月走回来，便看见一名女子昏倒在家门前，她的衣服上似乎染了血，隐隐看到她脸上的伤是黑色的血，苍白的唇毫无血色。他未多想，便将她带回了家。
夜深人静，旁人都已睡下，距离这村子最近的大夫也在三十里外，但江枫月见她伤势严重，来不及去找大夫，只好拿了医药箱，准备亲自帮她上药。
她脸上的伤有毒，他却不知是何毒，只好暂时先帮她止血包扎起来。手臂上的伤还好，但她腹部与肩头的伤，江枫月碍于男女之别，却不好处理。
犹豫了一会儿，才深表歉意地帮她处理伤口。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他连忙移开目光，近距离地看清她的脸庞。那次偶然遇到的仙子，似乎便是这般模样。
她发起高烧，江枫月便又抱来一床被子，悉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又用湿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回想那次酒醉后看到的仙子，以及醒来后模糊看到的人影儿，与眼前之人十分相似。
翌日清晨，她醒了过来，第一眼便看见了他。
“可还有哪里不适？”他担忧地问。
花重雪摇了摇头，但身上的伤很痛，尤其是左脸上的伤。
“你且先休息，我帮你去请大夫。”之后他便离开了。
她缓缓下了床，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脸上缠着纱布。
她伸出手，解开那纱布，左脸一道醒目的伤痕映在她的眼帘。她试图用法术疗伤，却发现自己失了全部修为。想来那蛇妖近期以来也是不会作恶了。
可她的脸……
玉手轻轻抚在脸庞上。
不久，江枫月请了大夫前来，但也对她所中之毒束手无策，此乃妖毒，凡人自然无能为力。
江枫月一直照顾着她，不分日夜，自然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颓废不已。虽然也还是常常去看望母亲，不过也只是待一炷香而已，也不再饮酒了。
江枫月好友江昊也安心了不少，庆幸他救了个女子。
江昊时常前来，不知不觉的，竟喜欢上了花重雪，不过她却也对江枫月动了凡心。
“雪儿姑娘的伤势好了大半，待在房间那么久，不知雪儿姑娘可愿去游湖？”江昊又担心孤男寡女，花重雪兴许会不同意，也叫上了江枫月一起。
三人便结伴而行，前去游湖。
湖水清澈，天朗气清，一只只小船驶于湖上。
花重雪戴着面纱，不想人看到她丑陋的脸庞，尤其不想江枫月看到，甚至现在都是她自己上药，只是不想让他看到丑陋的自己。待她恢复法力，容颜依旧，定要第一时间给他看。
江枫月起身，走到船头，负手而立。
花重雪也借口透气走了过去，江昊陪着她过去，三人便站在船头，吹着微风，却皆是沉默不语。
“月公子怎的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花重雪其实知道他定然还在想念亡母，不过这难得出来一次，他的心情还是没能放松下来。
“是啊，枫月，你这难得出来散散心，便不要想旁的事了。”这也是江昊带他出来的另一个原因。
而就在此时，花重雪看到湖中有一条蛇，那蛇也对上她的目光。花重雪才知道，原来那蛇妖竟来自于此处。
不过蛇妖担心花重雪再次攻击自己，便逃到了水下。
紧接着，他们的这只船便摇晃起来，花重雪知道是蛇妖搞的鬼，但她法力全失，却是无可奈何。
船儿晃得越来越厉害，江昊紧抓着花重雪的手臂，以防她掉下去，但江枫月却掉入了湖中。
“糟了！枫月不会水！”江昊惊恐道，没等他下去救人，身旁的人儿却突然跳了下去。他见此，也跳了下去。
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他的眼睛愈发模糊，却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飞来，就像那日看到的仙子一般。
花重雪游过去，脸上的面纱已然脱落，江枫月却已失去意识，她抓到他即将沉下去的手，唇瓣轻轻落在他的唇上……
阳光明媚，轻盈的微风吹拂着树叶。花重雪看着怀中昏迷的江枫月，忧心忡忡。
不久，他终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之人，些许的模糊，却是那样的熟悉。待视线渐渐清晰，她却撇过了头，不想他看到自己如今的容貌。
不远处，江昊跑过来。江枫月连忙从花重雪怀中坐起来，而她也从袖中取出帕子重新遮住了脸。
江枫月看向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想来心中忧伤不已。
“雪儿姑娘，枫月，你们怎么样？”江昊忧心道。
花重雪摇了摇头，淡淡道：“天色不早了。”
“大家都落了水，须赶紧回去才是。”江昊应道。
黄昏时的天边挂着云霞，红红的一片，俨然一赴天然的画幅。
江枫月煮了姜汤，花重雪换了衣服便去了厨房，见他正煮着姜汤，专心的样子很是迷人。
蓦地，江枫月突然回过头，便对上她灼热的目光。
晚霞的余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青丝上一层淡淡的光泽，她虽蒙着面纱，但眼睛清澈明亮，柔柔的目光如同那静谧的湖水。
他一下子便失了神。花重雪走到他眼前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此处交于我吧，你快些换件干净的衣服。”
江枫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还湿着，方才只想着她的身体，倒是忘记了换衣服。
看着他有些呆呆的样子，她便觉得有趣。他些许呆萌得离开换衣服，她便不免笑出了声。
日升日落，慢慢地，又过去了一段时日。朝夕相处之间，花重雪与江枫月二人都已被彼此深深吸引，不过却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花重雪是不敢，江枫月却是不能。前者是因为天界的规矩，后者却是因为好友江昊喜欢她，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他当时既然已经答应江昊追求她，自然不能插足。
花重雪不喜欢江昊过来，因为每次他一过来，江枫月都像是故意般离开，让他二人独处。他似乎是有意将她推开。
不过花重雪的法力也恢复了不少，至于脸上的毒伤，还需找那蛇妖算账才是。
不过，蛇妖却先一步来找她算账。
夜晚，花重雪刚想睡下，便感受到一股妖气靠近，她便立即离开了房间，寻着那妖气一路而行。
很快，便找到了那蛇。
二人打起来，可蛇妖却不像上次那样不好对付，花重雪很快便占了上风。
她意识到不对劲，便连忙向回赶去，却看见江枫月被蛇妖带走，她便连忙跟了上去。
林中，寂静无声，夜色凝重，暗淡无光。
当花重雪追上时，江枫月已被绑在了树上，而蛇妖就在他身旁，只要她愿意，他很快便会失去生命，花重雪便不敢再上前。
“你果然对这凡人心有所属！”蛇妖勾起嘴角，一手却掐着江枫月的脖子。
“不要！”花重雪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蛇妖却满意地笑着。她见花重雪蒙着面纱，轻轻挥手，一阵风吹过，面纱便落在了地上。月亮从云层之中走出来，月光倾泻而下，花重雪脸上的伤痕依然没有痊愈。
蛇妖催动妖毒，花重雪脸上的伤便痛起来，她捂着左脸，黑色的血却顺着指缝流出来。
“雪儿姑娘？！”江枫月挣扎着，可他一介凡人，连身上的绳子都无能为力，又如何能够救心爱之人呢？
蛇妖却得意地笑起来，手也从江枫月的脖子处落了下来。
花重雪趁此时机，便突然冲过去攻向她，二人在林中打斗，江枫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片花瓣缓缓飞来，却如锋利的匕首，割破他身上的绳子，他得了自由，并没有立即逃去，反倒是向花重雪她们跑过去。
“莫要过来！快走！”花重雪喊道。
不过江枫月却不忍心离开。
然而蛇妖却突然转向江枫月，欲要取他性命。
江枫月已然躲闪不及，一记重掌拍打在身后，鲜血喷出，溅在他的脸上以及衣服上。
江枫月连忙扶着她，都怪自己没有听她的话离开，反倒害了她。
“快回家！我有办法对付她，来日，我必寻你！”花重雪说完，四周飞来许多花瓣，将他围着，又将他带离这危险之处。
“雪儿？！”江枫月伸出手，徒劳无力，却距离她越来越远。
他被带回到自己家中，在花香中沉睡。
黑夜漫长，很慢，很慢地，才终于迎来了太阳。
江枫月醒过来，猛然坐起，便连忙冲出门外，跑到林中。
树叶、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杂乱不堪，地上染了些许血迹，却唯独不见花重雪踪影。
他找了许久，喊了许久，日光下，月光下，都寻不到她的身影。
直到他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直到他筋疲力尽昏倒在地，都还是没能找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家中床上。
“雪儿！”他有些欣喜，以为是她回来了。
可当他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江昊。
“枫月，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吗？雪儿姑娘呢？她去了哪里？你又为何会昏倒在林中？”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颓然无力地说着：“她……离开了……”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转眼间，便过去了五年。
今日乃是江枫月母亲忌日，他早早地便来到了母亲坟前。他这一坐，便又是一整天。
大树下开了许多的花儿，却唯有一朵，洁白无瑕，温柔静谧。然而此花很小，不仔细看，是不会有人发觉的。
这五年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人生如常，事事依旧，江昊也已娶妻生子。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往事不再。
然而江枫月不知道的是，那夜，死去的并非是花重雪，而是蛇妖。不过花重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若非她用最后的法力通知花界，兴许她也会魂飞魄散。
花界救了许久，才保住她的元神。
只是，天界却知晓她与凡人之间的事，仙凡不可恋，便罚她重返人间，重新修炼，再度为神。
不过，花重雪不想再回天界，因为在人间，能够时常看到他。只要他来到母亲坟前，只要他注意到群花中那一朵不起眼的白色的花儿，他便能看到她，便能再次遇见她。
她说过的，会寻他的。
她看到他在作画，十分专注，画中女子仙气飘飘，又从天上而来，宛若仙子。最后，他题下一首诗：“风寒似水绕江城，花落无声笑意浓。雪舞苍穹天下白，月明千里澈无穷。”
原来，他都记得。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镜花水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