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素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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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十七年腊月初八，清晨京城里就开始飘雪，直到晌午也没能停歇。这是在家过节喝粥的日子，而且大雪堆满了街道，出行多有不便，又逢上先皇后的忌日，官府不许张灯结彩，一时之间繁华热闹的京城竟彻底静了下来。
可淮阳街上，一家素面小摊依旧开张，小摊的陈设极为简单，上有蓬遮挡，下有三张柳木小桌，一个灶台。今天的生意冷清，统共也就来了四五个客人，姜淮得了闲，披着大氅，手撑着头守在摊前打盹。
半梦半醒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嘀咕：“这就是黎国的京城？荒凉得像个边陲一样，找个卖吃食的地方都花了小爷我半天功夫。”过了半晌声音突然变得清朗：“你这小娘子是卖面的？给爷我来碗面填填肚子。”
姜淮诶地应了一声，一抬头微愣了一下，说话的竟是个异常俊朗的年轻公子，眉目如画可不带一丁点女气，身量瘦削却不会给人半分体弱的感觉，一眼看去周身的气质比起世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公子也更胜几分。这种鬼天气这等绝色出门吃面也是稀奇事，姜淮这样想到。
公子爷看清了姜淮的脸，突然眯起眼，笑得亲切，语气上挑：“你就是姜家小娘子吧，我听说淮阳街上你家的素面乃是一绝，客人多的时候，香气能溢满整条街，今天特意来尝尝你的手艺！”
姜淮刚过十四岁生辰，年纪轻，可招呼人的事情重复了上万遍熟练得很：“谬赞罢了，公子坐，现在天冷，要吃上面得公子多等一会儿了。”
年轻公子面上挂着笑容，温和得紧：“不急，我正好有事想打听，小娘子，你知不知道先皇后病逝的事情？”
旁边的客人纳闷：“先皇后的事都是一年以前了，那时京城里无人不知，公子竟没听说过嘛？”
年轻公子的笑容微地一顿，然后又恢复如常，眉毛一挑说道：“初入京城，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客人不疑有他，答道：“先皇后是个很传奇的人物，她是个擅长骑马弯弓的女子，去年秋猎时领着一小队人马去捕野鹿，被林中老虎抓伤，受了惊吓又在路上染了风寒，回宫后就一病不起，去年腊月里就薨了。当今圣上伤痛万分，罢朝七日，说来，咱们圣上也真是深情。”
另一位客人已经几瓶酒下肚，两颊泛红，像是醉了：“这位公子啊，皇后确实是不输给我等男儿的奇女子！抗蛮族，清叛党，减赋税，除苛刑，都是造福我黎国百姓的大事。我没跟你们说过啊，那时候老李我不小心冲撞了一个纨绔，皇后从那人马蹄下救了我啊，那马蹄就离我一寸远，我吓破了胆。先皇后是个好人，心善，可是先皇后命苦啊，她年纪轻轻就走得不明不白，她无父无兄，留下一子二女没有母亲和外家帮扶，如何在那吃人皇宫里活下来啊。”老李说得义愤填膺，拍着桌子震山得响，惹得姜淮心里抽抽，狠狠心疼了几下自己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柳木桌子。
“走得不明不白？”
“对，就是不明不白！”老李又一杯酒下肚，“我有个远房表妹在宫里做事，说去年秋猎回来，宫里就再也没有人见过皇后娘娘，整个未央宫上下都有重兵把守，其他各宫娘娘、太医、宫女、太监都不允许进入，不像是养病，倒像是…咳…囚禁了起来。”老李说完醉倒在了桌上，脸上似有泪痕。
公子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继续问道：“听两位说先皇后这样的奇女子竟不是世家出身？”
没醉酒的客人接了话：“据说先皇后是个民间女子，是个无父无兄的孤儿。元德初年因为美貌由太后身边的太监赵贺年献给圣上，不多时先皇后便得宠封贵妃，之后数年立下不世功勋，圣上力排众议将先皇后封后，当年也算是京城的一则佳话啊。”
姜淮听着两位客人絮絮叨叨，再瞅那公子，越瞅越觉得像个土包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京城里甚至京城外各州县已经说烂了的故事他都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过了片刻，素面出锅，热气腾腾，她将面端到了公子身前，公子笑着低声问：“小娘子是何时出生的？”
“我是玄德三年生人。”
公子凑近姜淮耳畔，眼中带笑，那笑意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狡黠：“你看我这运气，能在这里碰到安阳公主，你说对吗？”
姜淮待在原地，如遭雷击。这个称号像是一把利刃，碾转着扎进她的心口，又碾转着出来，带出来红得刺目的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素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