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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企图切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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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瞧瞧这是谁回来了?我们霍格莫德的‘甜蜜’英雄们?”斯内普教授像一片巨大的、吸饱了毒液的蝙蝠翅膀,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漆黑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深不见底,嘴角噙着一丝足以冻结骨髓的讥诮,“蜂蜜公爵的弗鲁姆先生送来了一份……热情洋溢的投诉。看来你们的霍格莫德之旅,充满了……‘创意’。”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慢而精准地刮过德拉科斗篷上的污迹,又落在哈利那件起球的旧毛衣上,最终定格在他们之间那半臂宽、却仿佛填满了整个黑湖的沉默上。“跟我来。”他转身,黑袍翻滚出决绝的浪涛,不容任何辩驳。
地窖的空气永远混合着陈年魔药材料阴魂不散的苦涩和石壁渗出的潮湿寒意。斯内普的办公室更像是某种精心布置的刑讯室,墙壁上玻璃罐里浸泡的诡异生物标本在摇曳烛光下投出扭曲晃动的影子。门在身后沉重合拢的闷响如同棺材盖落下。斯内普没有走向他那张堆满羊皮纸的桌子,而是直接停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沉默像不断收紧的铁箍。德拉科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还有身边波特那压抑到极致的细微喘息。灵魂链接里,属于哈利的紧张如同绷紧的琴弦,而他自己胸腔里燃烧的羞怒几乎要将肋骨熔穿。
“解释。”斯内普终于开口,声音平滑得像在谈论月长石的研磨技巧,却让室内的温度骤降。
德拉科嘴唇翕动,父亲严厉的警告和蜂蜜公爵里那场荒唐的灾难在脑中激烈交战。告发波特擅自前往霍格莫德?揭露那条秘密通道和里面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狗?这念头带着诱人的解脱感,几乎冲口而出。但就在他组织语言的瞬间,灵魂链接的另一端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恐慌——不是对他,而是对那个通道,对某种更深邃黑暗的恐惧。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充满绝对压迫感的魔力波动毫无征兆地降临,并非来自斯内普,而是直接穿透了厚重的地窖石壁,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的咽喉!
空气凝滞了。烛火猛地矮下去,挣扎着吐出一圈幽蓝的光晕。
“是我,教授。”哈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窒息的沉默。他上前半步,翠绿的眼睛迎向斯内普,里面是破釜沉舟般的坦荡,“我用了活点地图找到了一条秘密通道想去霍格莫德,马尔福……他发现了,想阻止我。在蜂蜜公爵……我们起了争执,咒语打翻了果冻鼻涕虫。”他省略了所有,只留下一个少年争执的粗糙轮廓。德拉科猛地侧头看向哈利,灰蓝色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错愕。疤头替他承担了主要责任?一股荒谬的、被冒犯的感觉混杂着隐秘的如释重负,让他攥紧了拳头。
斯内普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那沉默持续得令人心慌,几乎能听到壁炉里火焰舔舐木柴的噼啪声。他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甜腻、泥土和……灵魂链接那微妙的共振吗?德拉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三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的存在瞬间抽空了地窖里本就稀薄的氧气。
为首的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圆脸上惯常的和煦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冒犯后的僵硬和极力掩饰的焦虑。他身旁站着卢修斯·马尔福,铂金长发一丝不苟,蛇头手杖稳稳杵在身前,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冰晶,精准地钉在德拉科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担忧,只有审视、警告和一丝不容错辨的冰冷失望。而站在福吉另一侧的人,身量不高,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她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粉色开襟毛衣,癞蛤蟆般的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容,但那双鼓起的、冷漠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光芒,像解剖刀一样在德拉科和哈利之间来回切割。
“阿不思正在赶来的路上,西弗勒斯,”福吉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德拉科和紧抿嘴唇的哈利,最后落在斯内普身上,“不过,鉴于事态的……特殊性,我们想先和这两位‘当事人’谈谈。尤其是……关于他们之间那个令人不安的‘小问题’。”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神瞟向卢修斯。
卢修斯·马尔福向前迈了一小步,蛇头手杖的银质杖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头地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德拉科紧绷的神经上。“部长先生和乌姆里奇副主任对此表达了高度的、也是合理的关切,西弗勒斯。”他的声音如同天鹅绒包裹的寒冰,优雅而致命,“一个马尔福,与……特定对象之间,存在如此深层次、且显然具有不稳定性的魔法链接。这超出了私人事务的范畴,它可能……构成威胁。魔法部有责任确保霍格沃茨,乃至整个巫师社会的安全。”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德拉科,“德拉科,你受苦了。魔法部的治疗师会解决这个……麻烦。”那“麻烦”二字,清晰地指向哈利。
乌姆里奇立刻发出一声做作又甜腻的惊叹:“哦!可怜的小马尔福先生!被迫承受着不稳定链接的折磨,甚至在公共场合……失控。”她粉红色的毛衣随着她假惺惺的叹息而起伏,目光却像粘腻的蛛丝缠绕在德拉科斗篷的污迹和哈利紧握的拳头上,“多么令人心碎,又多么危险!魔法部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带来了最优秀的解咒师,一定能安全地‘切断’这种不健康的纽带。”她刻意强调了“切断”一词,仿佛在谈论剪除一段病变的阑尾。
“不健康?”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邓布利多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锐利如鹰,扫过魔法部三人组,最后落在两个少年身上。他平静地走进来,长长的银白色须发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我倒是认为,任何存在于世的魔法链接,都值得被谨慎对待和研究,而非粗暴地‘切断’。尤其是在我们对其成因和本质尚不明晰的情况下,康奈利。”
福吉的脸涨红了:“阿不思!这是潜在的风险!看看今天在霍格莫德发生了什么!一个马尔福,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放咒语!造成混乱!这链接显然影响了他的判断和行为!必须处理!”
“处理?”邓布利多温和地反问,目光却转向了乌姆里奇和卢修斯,“还是清除?像对待某种……危险的污染物?”他顿了顿,蓝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说到潜在的风险和未来的图景,魔法部最近似乎对某些……预言,格外关注?”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斯内普黑袍的翻滚都停滞了一瞬。福吉的圆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眼神闪烁不定。卢修斯·马尔福握着蛇头杖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唯有乌姆里奇,脸上那甜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鼓起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不安的光芒,死死盯住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站在了哈利和德拉科前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平静地注视着乌姆里奇,声音不高,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直接叩问那个被魔法部高层讳莫如深的禁忌:“我听说,某些源自不可言说之所的只言片语,被解读为第三代黑魔王诞生的谶语。其中一句,‘斯莱特林一战成名’……格外引人遐思,不是吗,多洛雷斯?”
乌姆里奇脸上的粉似乎簌簌往下掉了一点,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福吉几乎要跳起来:“阿不思!你从哪里……这是最高机密!”
邓布利多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福吉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老校长的目光依旧锁定乌姆里奇,那平静的注视却比任何咒语都更具压迫感:“预言如同雾中的回音,充满歧途。但我很好奇,魔法部是否完整理解了那位……‘先知’所传递的全部信息?比如,紧随其后的警告?”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低沉下去,却像冰冷的凿子敲进每个人的耳膜,“自私者,死于牺牲。冷漠者,死于友情。背叛者,死于忠诚。强大者,死于自毁。公正者……死于怜悯。”
每一个短句落下,都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地窖冰冷的石地上。福吉的脸由红转白,最后变得灰败。卢修斯·马尔福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蛇头杖的手背上青筋毕露。乌姆里奇那甜腻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癞蛤蟆般的脸上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呆滞,鼓起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死死瞪着邓布利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老人。
邓布利多的目光扫过魔法部众人惊骇欲绝的脸,最后落回乌姆里奇身上,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叹息:“如此充满悖论与宿命意味的箴言,魔法部却只对‘斯莱特林一战成名’情有独钟,甚至不惜为此草木皆兵,试图强行切断两个少年之间尚未被理解的魔法联系……这本身,是否恰恰应验了预言中‘冷漠者’与‘自私者’的道路?”他微微摇头,银白色的长须随之晃动,“真正的威胁,或许并非来自尚未明晰的链接,而是源于恐惧本身催生的盲目切割。当你们为了臆想中的‘安全’而碾碎一切无法掌控的‘异常’,是否想过,那被碾碎的,可能恰恰是阻止预言走向最黑暗结局的唯一契机?”
地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魔法部的三人如同被石化,福吉额头渗出冷汗,卢修斯脸色铁青,乌姆里奇则像被抽掉了骨头,靠在门框上微微发抖,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德拉科僵立在原地,邓布利多的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他混乱的脑中炸响。第三代黑魔王?斯莱特林一战成名?那些冰冷悖逆的死亡箴言……这一切如同最疯狂的噩梦,与父亲冰冷的警告、蜂蜜公爵的耻辱、灵魂链接里波特的崩溃感、还有秘密通道中那只黑狗阴毒的眼神,疯狂地搅合在一起,几乎要撑破他的头颅。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是哈利的脚。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就在这死寂与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灵魂链接的深处,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冰冷刺骨、粘稠如沥青的恶意!比在秘密通道口感受到的那次更清晰、更强大、更……饥饿!它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链接本身最幽暗的底层翻涌上来,带着一种非人的、吞噬一切的渴望!
“呃啊——!”德拉科和哈利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德拉科猛地捂住额头,那冰冷的恶意如同活物般在他脑髓中钻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下意识地看向哈利,翠绿的眼眸中同样充满了惊骇和痛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第一次没有了愤怒和鄙夷,只剩下面对未知恐怖时最原始的、赤裸裸的惊恐和……一丝奇异的、被强行绑定的同病相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死寂。斯内普一步上前,魔杖瞬间指向两人,漆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隼,厉声道:“他们怎么了?!”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两个痛苦抽搐的少年,最后落在那无形的链接之上,声音凝重如铅块:“不是攻击……是共振。那链接深处……有东西被唤醒了。”他转向惊疑不定的福吉和面无人色的乌姆里奇,语气斩钉截铁,“现在,康奈利,你还坚持要派你的解咒师来‘切断’它吗?在你们鲁莽的切割工具下,释放出来的,恐怕将远超你们的想象。”
福吉张着嘴,看着德拉科和哈利痛苦的模样,又看看邓布利多凝重如山的表情,最后目光扫过乌姆里奇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和卢修斯眼中深沉的忌惮,肥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冰冷的链接共振带来的恐怖气息,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沙哑:“走……我们先走。”他甚至不敢再看邓布利多一眼,几乎是踉跄着转身,拉扯着失魂落魄的乌姆里奇,逃也似的离开了地窖。卢修斯·马尔福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的德拉科,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也只是沉默地转身,蛇头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
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地窖里只剩下摇曳的烛光、弥漫的苦涩药味,以及两个少年压抑痛苦的喘息声。灵魂链接深处那冰冷的恶意并未完全消退,如同潜伏在深渊下的巨兽,暂时蛰伏,却留下了清晰的烙印和令人窒息的余悸。德拉科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抵抗着那源自灵魂链接本身的、非人的恐惧。他抬起头,正好撞上哈利同样惊魂未定、却带着一丝复杂探究的目光。蜂蜜公爵的闹剧、魔法部的威压、那恐怖的预言箴言、还有链接深处苏醒的冰冷恶意……所有的一切,将他们更紧地捆绑在一起,推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马尔福的骄傲、波特的稳重,在这滔天巨浪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共同的、未知的恐怖深渊,第一次在他们之间,压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