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号世界》无皂

8、无尽原野——温潭。

　　那无根之水下了一夜，细雨濛濛的清晨是青灰色的，连映进来的光都带着凌冽。待奉青醒来时，只觉得气温比昨日更加冷彻刺骨，奉青搓着胳膊四处探寻，巢内已不见双翎人影。
　　“哎，现在的感觉真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而鸟妈妈出去觅食了…”奉青抬头呆看着头顶的虬错交织的枝桠，自言自语地抒发着当下的感受。
　　下一秒，双翎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屈身蹲在巢口处，道：“什么妈妈？”
　　“……………………”他一定听到了吧，他是故意问的吧，额啊啊啊啊啊好尴尬。
　　“额哈哈…那什么，我想我妈了。“
　　“噢…是吗，内个，你收拾下，要继续前行了，这里大着呢，还不知道要多久能走出去。”说罢双翎起身后轻跃落地。
　　依言奉青正准备掀被子，就看到旁边有块叠得方正的毯子，喃喃着：“靠…希望没看到我睡觉流口水。”话虽这么说着，但脸上还是微微泛红。
　　实际上，奉青没流口水，只是更尴尬的被双翎听到了她叽里呱啦地说梦话，具体说了什么双翎也没听不懂，唯一听清了句“嘿嘿，好大”，其信息量可想而知，其内容更是更是……
　　一晚的春雨过后的效果就跟往空气中打满冰块似的，每走一步，那带起的微风划过皮肤都似冰锥子往骨头里钻。奉青裹紧了衣服亦步亦趋地紧挨着双翎，生怕这风有机会钻空子偷袭她，不过眼前的双翎，好像感受不到这温度似的，无论这冰凉的空气如何入侵，他的体温都如此滚烫。
　　距离双翎不到十公分的奉青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要不是还在飘雨，以双翎身上这个温度，是会腾起雾气的。
　　“老板，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啊？”
　　“你体温好高啊，隔着衣服都烫手。”
　　“多谢关心了，但体热是天生的。”
　　——体热是天生的。
　　这句话仿佛是个密码，突然打开了奉青脑海深处的一段回忆。
　　奉青双目失神片刻，又觉不对，在灰色工业园的时候他俩也贴近过，虽然那时双翎身上也是暖热的，但温度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高，再看他的脸，隐约透着潮红。
　　“不对，你之前不是这个体温，而且你现在脸都发红了！”
　　“我说了没事。”双翎立刻挡开了奉青想来试温度的手，出口的语气也是冷硬得很。
　　阿西吧…！这男的嘴真是有够硬！
　　奉青又尴尬又有点生气，虽然接不接受她的关心是双翎的事，但这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让她心里难受极了，显得跟她硬舔似的！
　　看着走越走越远的双翎，奉青心里的委屈和火气越是不住地往上冒。
　　就这样，奉青保持了三米左右的距离走在双翎后面，一路走走停停一句交流也没有，直到走到一处小瀑布荟聚成的浅潭前才算停下，而此时虽然才下午四五点，但天色已经暗成了静谧的克莱因蓝。
　　奉青看了看没有一棵高大植株的空旷四周，着实为今晚的过夜问题头疼，再看双翎，竟然他妈的在脱衣服！
　　我日，他这是专门跑来泡澡了是吧？！以毒攻毒是吧？！行行行，你要发疯我不陪着，我可不能露天淋一晚上雨！
　　奉青多少有些焦急，丢下准备池中沐浴的双翎来到一旁的小丘上看看有啥能作庇护所的地方，瞭望中，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模糊的看见有一小群物体在移动，再仔细听听，是铃铛声！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有人把牲畜往家里赶了。也没再多思索，奉青小心跑下小丘，向着羊群奔去。果然，跑近后奉青看到有一手持枝条的少年，正不紧不慢的鞭赶着。
　　“小弟弟，小弟弟等等，我，我想请问你点事儿！”
　　奉青冲到少年面前一个急刹车，气喘吁吁的道：“请问，你，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能避雨休息的地方吗…”
　　少年停下手中随意鞭笞的动作，想都不想秒答道：“没有。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一顶帐篷。”
　　“太好了！谢谢！！太感谢了！”
　　于是奉青完全遗弃了双翎，独自跟着放羊少年去了少年的家。
　　“给，这顶帐篷是自动弹开式的，特别适合一个人使用，你打开后用这几个钉子固定住四个角就好了。”少年语调温润如水，轻柔的声线像炉炭火，慢慢地将人烤暖烤热。
　　奉青接过帐篷，由衷得感谢道：“呜呜呜太谢谢弟弟你了，那个，我……我那个可以买壶热水吗？不付钱我有点太不好意思了…”
　　“那好吧，姐姐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给你装。”
　　奉青坐在亮红的火炉旁，怀里搂着帐篷，在这方寸屋子里，感受着无尽的温暖。而窗外的墨色草影摇晃，天地之静谧，让人不忍打破。
　　“姐姐，热水装好了。”
　　“太谢谢弟弟你了！帐篷明天一早就还你，还有…那个，我身上钱不多，给你二百可以吗，弟弟你千万别推脱！在这个无尽的世界里，所遇到的每一个好人，都值得我用一生来感恩，所以这钱你就安心收下，你可以不把它看成一份货币，它，也许也能当一个纪念品。”
　　奉青说了一串没头没尾没有逻辑的话，少年亦是云里雾里地听着，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奉青离开的背景挥了挥手，告别了一个在他生命中只出现了一次的陌生人，而这位陌生人刻在他往后余生记忆中的符号则是旧帐篷和一壶水，以及那折痕鲜明的两百块钱。
　　奉青悠然地原路返回，细雨依旧无情刺骨，但奉青心里却正烤着小火炉，暖得腾热。
　　离小潭还有一段距离，奉青远远的就看到了泡在里头的双翎，心里不住震惊：这人的温度感受系统还正常吗，不会已经在水里冻成冰块了吧？
　　奉青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小潭前，这次看清楚了，人家哪里成冰块了啊，正相反，水面上飘着的好像是热气，双翎更是正闭目享受着。
　　我去，难道他凭一己之力把水烧开了？牛逼啊。
　　“你要不要也下来洗个澡。”
　　尼玛……闭着眼突然说话吓死人了。
　　“咱俩异性，你说这话合适吗？”奉青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地开始搭帐篷，语气可一点没有不觉“不合适”。
　　“我不会看你的…真不洗？水是热的。”
　　“那你要泡多久啊，我可以等你出来我再进去。”
　　“不知道…可能再待个半小时吧。”
　　“行吧，你泡吧。”
　　奉青看了圈那帐篷，然后撕开了个束带似的东西，帐篷“ber”的一声原地弹开支楞了起来。
　　我去，果然方便！
　　双翎闻声转过身，没想到她这会儿时间竟然去弄了个帐篷回来……虽然不能不要脸到以为她做的这些多少跟他沾边也不能觉得她会让他住，但双翎还是为中午的情绪失控而愧疚，他放任了将近二十年的喜怒无常终于让有个理由让他收收了。
　　“奉青姐姐，帐篷我能住吗？”
　　“………………………………”
　　快告诉我这他妈是幻听了。
　　“……你再出这动静今晚你就睡水里。”
　　帐篷被三下五除二固定好了，把水壶、行李一同放进去后奉青就开始催他了。
　　“你啥时候好啊，我一晚没洗了浑身难受…”
　　“我不是说了你可以进来吗，我不介意。”
　　“？”
　　“话突然这么多，是在为中午的事儿隐晦地道歉吗？”
　　新出的皎月透过水雾洒下一片濛濛银雪，双翎的皮肤在月华之下泛着水光，肌肉凹凸有致，长发散乱地贴在颈后肩胛上，四周水汽沉浮间，他显得异常性感迷离。
　　奉青这么看着看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眼神开始不对劲儿了，耳根子更是火热火热的，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都好似要化作□□。
　　奉青你正常点奉青你正常点奉青你正常点奉青你正常点奉青你正常点奉青你正常点…………
　　“…是，中午……对不起，是我自控力太差，控制不住脾气…”
　　双翎扭过头想看着奉青说，毕竟道歉的话不面对面就少了诚意，谁成想，他回头看到的奉青正盯着自己双目失神，他都不用多想，看到奉青这个面色红润程度，基本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咳…那个，我好了，你来吧。”
　　奉青如梦初醒，看着突然从水里站起来的双翎，出于男女有别还是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一边，但眼珠子可没扭。
　　我—滴—妈，好、好辣…………这胸这腰，是我能看的吗……噢，原来他穿裤子了啊。
　　“那个，牛皮水袋里的是热水。”
　　“嗯，谢谢。”
　　眼见双翎进了帐篷并拉上门帘，奉青才放心开始脱衣，不过这过程还是比较痛苦的，就跟没暖气的大冬天要早八起来上班一样，没点勇气都掀不开被子。
　　“唔…”稍高于体温的潭水浸透躯体的一刻，奉青发于无法控制的生理性的轻吟。
　　而在只相距几米的帐篷内的双翎，正套着上衣，这一声如羽毛搔弄耳内，激地他耳廓通红，体温骤升，心理暗啐自己一句“傻逼”。
　　待奉青终于舍得从水里出来，双翎已经睡着了。
　　套上干净的衣裳，奉青轻手轻脚地进了帐篷，这时她才发现，这顶帐篷的顶面是透明的，月光如柱倾泻而下，淡薄柔情的落在一旁沉睡的双翎脸上，奉青呼吸一窒，她忽然觉得，双翎所表现的一切像极了月光，是那样遥远寒凉，也是那样柔情似水。
　　奉青再次给他盖上毯子，身体如软泥一般躺下，望着头顶弦月，她想感慨，却又觉得早的煞风景，要么安静的享受，要么，躁动的打破。
　　她与一个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能有几次这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