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溪流水秀空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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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着粗气的少年目眦欲裂，嘴角带血，剑亘于身前。他坚信自己已不像从前那样无力，能护住身后之人。
他对面的男人身着沙青长袍，身形高挑修长。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少年和瑟缩在他身后的少女。平日里总漫出些许嘲讽的长眸此时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像是裹上一层霜雪，显得生人勿近。
刚才的交手不过是试探。男人本只想看少年有多执着，不想他是认真的，认真到似乎可以为他身后的人去死。
男人觉得很无趣。
“你知道，你护不住她。”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少年面上不露分毫，其实内里五脏六腑早就仿佛被人搅了个稀碎，有多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你可以试试。”
男人耐心殆尽，只说了一声“好。”眨眼的功夫他便幻影般移身至少年身后，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少女的脖子，一切轻易得让方才两人的对峙如同儿戏。
少年惊诧之余提剑便刺上前去。男人一掌迎上，掌风击飞了少年手中的剑，剑柄撞到少年胸口，撞出一口鲜血。即便如此，少年也不甘退缩，拖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身子赤手空拳就要去将男人手中的人抢过来。
被近身的男人依旧从容不迫，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封住少年经脉，堪堪将他定在原地。
少年心急如焚地看着男人掌中的少女。她原本白皙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布满血丝的眼中盈着绝望的泪水，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她嘴角淌下来。少年心中悲愤异常，愤怒裹着浓烈的恨意，让他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龇牙咧嘴地咆哮：“你敢伤她，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男人目中毫无波澜，但他看着少年的神色又专注了几分，似乎在少年脸上寻找什么东西。他眼眸微动，陡然松了手，甚至扶了少女一把让她不至于瘫软下去。
少女好不容易得到了呼吸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红色的手印在她白皙纤细的颈上触目惊心。
少年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还未待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缓缓踱到少女身后。他不经意地抬手，掌心贴在了少女的后心口。
少年倏地瞳孔张大，在他惶恐的目光中，鲜红的液体从少女心口喷溅而出，溅了他一脸。那于胸口绽放的赤红如同食人的花朵，贪婪地吞噬着年轻的生命，在空气中弥散出令人作呕的腥甜。
怔愕僵硬在少女稚嫩的脸上，她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呜咽，大量的血止不住地从她口中涌出。
少年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昨日她还笑靥如花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眉间眼里都是美好。
逐渐失焦的瞳孔映着少年的身影，终究是散了。
“杀不杀她，你不是都要将我挫骨扬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阮娘——”少年失去了理智，嘶吼充斥着冰冷的大殿，激起声声回响。
白衣男子风尘仆仆进入大殿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先是一愣，走到少年身前替他解了穴位，同时在他颈后一敲。激动的少年失去意识，倒在白衣男子怀里。
白衣男子吩咐外边守着的人将少年带回房里好好安置，这才面带埋怨地看向男人：“你同他多解释一句会死？怎么就不能好好告诉他这姑娘要将他的消息传出谷外？”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不紧不慢地擦去掌心的血渍，冷声道：“连自己身边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看不清楚，白长了一双眼睛。”没头没尾，也不知说的是谁。他稍作停顿又道，“就算我说了，你又打算如何同他解释为何世人不能知道他还活着？”
白衣男子一时无言以对，转了话头，“好好好，就算不说，也用不着发这样大的脾气。”
男人淡然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脾气了？”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停留在她被内力震穿的胸口上，“这叫没发脾气？”
“若无诚信，要心何用？”他扔了手帕，懒得再去看地上的人一眼，“人截住了？”
白衣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截住了，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你放心。”
男人点头，负手向殿外走去，走至一半又停下，转头对白衣男子道：“今后他身边的人都查清楚了。还有，你同李晟讲，不要是个人就捡回谷里。”
白衣男子眉角微挑，显然是不赞同，“这关李晟什么事？哪里都有害群之马，他捡的又不全是心怀不轨之人，他那个小徒弟我看就很好！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话不听完就走了呢！查！要查！今后都好好查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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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楚旭的担心纯属多余。那日后上官黎再未提过分房，而冷雨潇也早对多要一床地铺这件事情习以为常。
三人离皇都越来越近。这些天风平浪静的，楚旭继续练他的蒙眼功夫，闲暇的时候从冷雨潇那里听来不少有趣的故事。
比如江湖门派众多，但论功夫素来以凤鸣、清瑶和唐影三大玄宗为首。又比如其中清瑶玄宗和唐影玄宗近几年势力大不如前，顶多算是落魄贵族，空得一身清名内里空虚得叮当响，真正说得上话还有实力做得成事的得只有凤鸣玄宗。
又比如凤鸣玄宗先代掌门苏亭安乃一代剑圣，而如今的掌门郭桀身为剑圣首徒早在少年时就声名鹊起，一套凤鸣剑法当今天下无出其右，为人清正和善，武林中人人景仰。
叫楚旭想不明白的是，九天教与凤鸣玄宗似乎并未有过交集，为何得知自己还活着，首当其冲来取自己性命的会是这个门派。更难以琢磨的是，暗地里要下杀手，可前些日遇见的那两个冷雨潇口中的青年俊杰，凤鸣玄宗宗主的嫡系弟子，为何又无意纠缠，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点破？还有上官黎，他曾说与凤鸣玄宗有仇，这回仇人现身了，他除了讽刺几句好像也没什么大动作，甚至在有机会置人于死地的时候故意放水。
但仇怨终是私事，楚旭不好多问。他心里盘着盘着，一行人就到了皇都。
渝国皇都坐落于上阳河以东祁江以西河湖交错的平原地带，河水从周边大河支流引入城中，以皇宫为中心修成五条环形运河。最里头的是护城河，由里而外依次是二环河，三环河一直到五环河。运河与运河之间又有河道相连，河上石桥连连，河面小舟摇曳，岸边高楼漫倚，画舫歌舞升平。可谓既有都城之壮阔，又有水乡之旖旎。
只不过这壮阔和旖旎还未来得及落进楚旭眼里，刚入城没两步，路就被人拦住了。但这回来人要找的却不是魔头。
“你来做什么？”冷雨潇一扫平日里的明媚，神色稍显晦暗。
面前男子身着青衣，五官深邃，看起来二十五六，身后还站着几个比他年少的弟子。
“你也该闹够了，跟我回去。”青衣男子浓眉微皱，对冷雨潇道。
“我不。”冷雨潇回道，“我心里有数。”
青衣男子仍眉眼未展，“心里有数？心里有数你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的是谁？”他未看楚旭一眼，但所指之人不言自明。
“我说了，我不回去。”冷雨潇拒绝得毫不犹豫，垂着头目光落在脚尖，也不看对面的人。
青衣男子看冷雨潇沉脸不语，接着道，“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说罢上前就要去拉冷雨潇的手。
楚旭伸臂将其挡住，脸上笑容可掬，手上却不让分毫，“这位兄台，凡事不可勉强。”
楚旭的举动出乎了青衣男子的意料。一怒之下他反手就要出招，然而他还未曾碰到楚旭衣袖，就被突如其来的剑柄重重撞在手腕上。他吃痛后退缩手，藏到身侧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楚旭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间的佩剑被上官黎从后往前推了一把，剑柄打出去又收回来都在瞬息之间。
上官黎漫不经心地从楚旭身后走至他并肩，语气慵懒得像是刚刚打了个盹儿，“她说，她不回去。”
青衣男子怒目回视，“魔教猖狂，但我听风阁也不是怕事之人！”语毕，他身后数名弟子纷纷拔剑。
冷雨潇见形势不对，急忙站出来，“师兄！你瞎说什么？”她年纪虽小，却不是不懂事的人。虽然现在自己的师父跟个行走的靶子也没什么区别，但好歹这一路上无论是哪路人马也都没撕破脸。何况皇都不比别的地方，窗户纸捅破了该如何收场？
师兄？听风阁的人？楚旭闻言侧目望去。这会儿上官黎才认真将对方扫了一眼。
冷雨潇脸色比方才更为难看，她对着青衣男子身后的弟子道，“你们把剑收回去！”见一众人等没有反应，冷雨潇抿了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听风阁我是不会回的，但我可以跟你们走，换个地方把话说清楚。你叫他们先把剑收了。”毕竟他们刚进城没几步，城门守卫要是竖起个耳朵听见了什么事情就闹大了。
被冷雨潇称为师兄的人见她服软，向后使了个眼神，一把把长剑才相继回鞘。
冷雨潇回到楚旭和上官黎身边，压低声音道：“太师父，师父，我跟他们走一趟，很快就回。”
“潇潇，我何时又多了个徒弟？”楚旭见她脸色不好，故意调侃她方才那声师兄。
不想冷雨潇竟然一反常态没有接茬，答道：“他是我听风阁的大师兄程峰。我跟他们说清楚就回来。”
上官黎看了她一眼，“你若不想去大可以不去，又不是打不过。”
冷雨潇心中一暖，苦涩中多出一分感动，笑着安慰道：“太师父和师父放心，我好歹还是听风阁的大小姐，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等我交代好了就回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等我处理好了，该去哪里找你们？”
楚旭对都城一无所知，转头望向上官黎同样等待回答。
上官黎：“二环河西，有一家名为‘秀水轩’的布莊，你去那里告诉掌柜的你太师父是谁，便能找到我们。”
冷雨潇一听愣住了。楚旭见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冷雨潇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一连好几问炮仗一般，“秀水轩？太师父您说秀水轩？皇都赫赫有名的秀水轩？一衣难求的秀水轩？”
上官黎：“皇都还有第二家秀水轩？”
冷雨潇傻眼了，“您认识秀水轩的人？”
楚旭一头雾水，秀水轩是什么？秀水轩怎么了？
面对神色奇怪的冷雨潇，上官黎平静回答，“那里当家的是我的一位故友。”
人生无常，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但也有时否到极致泰必来。此时冷雨潇因为听风阁而跌入谷底的心情骤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她心中就在想一件事：一路以来被蹭吃蹭喝蹭住，银票止不住地哗哗往外流，这回是不是要回本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一溪流水秀空灵（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