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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整活 ...

  •   头疼,像是被高洋踩在正殿的地上,鼻尖被厚厚的绒毯塞住,后脑勺被疯子用阴劲碾压着,窒息且压迫的钝痛,他本能地抬手扬过去,想要挣扎一番。
      不料,他的手只在空中虚晃了一道,便被人抓着手掌,温和又关切地喊着:“陛下。”
      放肆!孤乃太上皇!
      高湛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干涩之极,恍惚中看不清身侧是谁,只见宫灯明晃晃地灼人双眼,但他隐约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还要把和士开拖下去挨活剐!
      于是他有些冷然地甩开手,喝道:“来人,把这个胡人拖下去!”
      殿内一时寂静。
      旁边有人叹气,小声道:“大哥,九叔这次莫不是喝酒喝傻了……”
      当即被轻斥了一声:“闭嘴。”
      这声音太过熟悉,他冷静下来,闭目适应了半晌,只待口齿恢复利索了,才问了句:“孝瑜?”
      对方很是自然地回应着他:“是我。”
      于是高湛这才敢睁眼看他,正是高孝瑜!眉目清润如故,锦衣玉带,一如从前般澄明而坦然地看着自己,眸光含情,不需隐藏。
      下一刻,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他猛地一把拽扯着孝瑜的衣领,将人扯到榻上,几乎将人摁得深陷在被褥中,吼道:“你跑到哪里去!”
      “哈?”高孝瑜有些懵。
      “陛下……大哥……要不,我先溜了?”高孝琬有些尴尬,虽然说一早知道大哥和九叔关系亲密,但这种情形,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索性开溜,毕竟,二哥说了,这俩的私事晚辈不要瞎掺和。
      溜了溜了。孝琬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内室的房门,嘱咐宫人们,皇帝和河南王正在商议军机大事,不得擅入。
      布置完一切,老三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出宫找五弟玩去了。
      高湛这会没工夫理他,有些颤抖去伸手,去触摸大侄子的眼睛,最后落在眉宇间,细细描摹一番,一面颤声问他,一遍又一遍:“你跑到哪里去了?”
      高孝瑜只觉得额角突突突地跳着,心道,难不成当真是诅咒?他们高家人只要当上皇帝就会倒霉么。二叔原本武德充沛,谁知道当上皇帝没几年就疯魔了,仁厚果敢的六叔称帝不到两年也短折而死,现在高湛又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忧从中来,反手抓着他的腕子,笃定地回答道:“陛下,我不走了。”
      见高湛依旧魔怔,孝瑜便仰躺着,环抱住身上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却愈发坚定:“九郎,你醒一醒,听我说好不好,我不会跑的,就在你身边,不跑了。”
      果不其然,高湛这才像是从魔怔中解脱了几分,失神地凝视着他,炽热的目光几乎将人灼伤。他趴在孝瑜身上,仿佛孩提时一般,缓缓将头深埋在他的脖颈处,无声恸哭着。

      河南王换了套茶色竹纹常服,让府中的下人将满是陛下一把辛酸泪的华服送去浣衣局,这才回到内室,招来问诊的医官:“怎么回事?”
      那医官原本就是齐王府的旧人,对齐王大公子极为忠心,如实道:“回郡王,陛下脉象无妨,可能是梦中惊悸过甚,下官这便去开一帖安神药,按时服下,过两日再看吧。”
      王爷示意他赶紧下去抓药,又嘱咐一句:“太后那边,别多嘴多舌。”瞥见一旁的侍女正在点香,一并打发出去,随手掐灭了安息香,唯恐皇帝又突发气症。
      皇帝此时仰躺着,依旧有些恍惚,等王爷坐到塌前,又伸手去摸他下巴,唔,是真的。
      高孝瑜眼见四下无人,拍开他的手,问了句:“陛下,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高湛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刚从鬼门关被捞回来吧,索性继续装糊涂,看着他摇头。
      河南王只觉得头大,不由道:“陛下,平秦王那边最近不太安分,皇祖母还挂念着六叔的事情,不愿出手帮咱们,这个节骨眼下,您不能糊涂啊!”
      高湛听他这么说,这才回过味来,高归彦还没凉?母后还健在?
      天子思绪运转得飞快,隐隐知晓当下是个什么局面了,但眼瞅着大侄子一脸焦急的表情实在有趣,于是他继续摇头。
      六哥去的太过蹊跷,这事他也耿耿于怀,却查不出什么东西,反倒被母亲疑虑致死。加之上辈子他才继位,一面要堤防高归彦趁势谋反,一面还要极力拉拢父亲的旧部,哪里还有心思去和母亲解释这些弯弯绕绕。
      等到平定高归彦,顺带稳固了段韶斛律光赵彦深一干重臣,太后也已经病入膏肓,不再召见他。
      果然,孝瑜见他半天不说话,有些担忧地问:“陛下?”
      高湛依旧不语,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忽地又伸手,抚向他右侧的鬓发,乌黑如旧,这才有些安心。
      虽然没赶上六哥坠马,没赶上向高洋复仇,没赶上那一副催命的药,但好在,也不算太晚。(高演:我恨!)
      他这才回复道:“无妨。”
      高归彦、和士开、高睿……一个也别想跑。
      高湛收回手,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孝瑜,他吩咐道:“你去瞧瞧,外头还有没有旁人?”
      王爷笃定:“确无旁人,都是咱们的心腹,守在外殿。”
      皇帝于是点头,有些释然地望着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等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害怕。”
      王爷心跳加速,觉得皇帝必然发现了什么紧急军务,一时间脑洞突破天际:西面边关告急?北边戎狄犯境?平秦王不好对付?太后要帮平秦王谋反?六叔之死另有蹊跷……
      一面又在快速想好对策,西面自己可回防河南郡,与四弟遥相呼应,北边又斛律太师和赵王镇守,平秦王那边如果太后要插手一道,却不好办……
      但见皇帝坐起,握着他的手,幽幽道:“小鱼,我没几年活头了。”
      就这?
      王爷第一反应。
      他眯着眼,明丽秀润的眉眼满是无奈,叹着气,轻咳一声,朝外头吼道:“快去追回李医官!”

      老李才抓完安神药,让徒弟盯着炉子好好煎药,自己正欲修养一番,就很无奈地被侍卫架了回来,在皇帝的冷眼和王爷的问责中再次号脉,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如何回复。
      正在僵持间,一位风姿绰约的妙人入殿请安。
      看清来人的面目,高湛的眼神一瞬间寒厉之极,等到和侍中起身时,又恢复到安然深沉的模样,笑道:“和士开,朕并未传唤你,大晚上的,你来此作甚?”
      和士开有些诧异,近来皇帝对自己恩宠不断,怎么突然变了一副尊容,又见河南王在侧,也不好多言,只说:“听闻陛下前日饮酒过甚,以至气症发作,微臣担忧,陛下身负千秋之业……”
      皇帝懒得听下去,挥挥手,对禁卫军道:“拖下去。”
      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干禁卫也不敢贸然动手,何人不知,和士开乃天子宠臣。
      高孝瑜更加诧异,只觉得九叔自醒来以后行为举止便说不出的诡诞……乃至荒唐。
      和士开一时间还不知道是在说自己,只是跪地等候下文。
      皇帝于是起身,在河南王的扶持下,脚步虚浮地走到和士开身前,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人,重复了一遍:“拖他下去。”
      和士开翠色的美眸圆睁,湿润欲滴,我见犹怜地哀求:“微臣身死不足惜,但乞天家让微臣死个明白吧。”
      一时间,孝瑜也有些纳闷,扶着皇帝,小声问:“陛下,为何?”
      高湛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必多问,继而沉声道:“即刻拖去刑部大牢,吩咐刑部的郎官,三千刀,倘若叫这个贱人死前少挨了一刀,刑官同刑部尚书连坐。”
      殿内众人纷纷抹了一把冷汗,集体为和侍中默哀。
      皇帝下意识地拦在孝瑜身前,加了一句:“朕赏罚分明,告诉刑官,超出三千刀之后,直到这个贱人断气,多出的部分一刀十两。”
      君要臣死,臣不想死。
      和士开的哀嚎渐行渐远,被拖拽得一路带血。

      天色灰暗,大臣们熙熙攘攘地候在殿前,等待早朝。
      河间王带着年少的五弟高延宗入朝,见五弟站在石阶前,有些局促,也有了些兄长护犊子的心态,拍着他宽厚的肩膀,安慰道:“莫怕,跟我一起入殿,待会站在哥哥身后就好。”
      延宗虽生的健硕浑圆,但心思细密,与三哥商量:“听闻昨夜和士开突然就被问罪拖去刑部受审,这人跟随九叔多年尚且如此,何况我还是被二叔抚养成人,从前二叔待九叔……”
      “害,老五,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三哥笑了笑,贴到他耳边小声道,“那你可知,昨晚九叔拿下和士开的时候,是谁在一旁伴驾?”
      延宗自然不知。
      三哥拍着他的肩膀,朗笑道:“咱大哥!”
      说完,孝琬拉着他朝大殿走去,安慰道:“别怕,有咱大哥在呢,必定保你!”
      高延宗稍稍安心,于是抬头挺胸,大大方方跟着三哥齐齐上殿。
      他兄弟二人走进大殿,距离朝会还有些时候,可一些大臣见到他们进来,神情都有些古怪,纷纷使眼色,有几人甚至面带谄媚地靠过来,主动与兄弟二人寒暄。
      五弟不懂里头的玄机,有些疑惑地看向兄长,高孝琬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多事,二人在最前头的一排宗室里看见了大哥,便一起拨开人群,走到大哥身边。
      但走进才见大哥正与一人低语,商议着什么,两人站的极近,竟然是赵王高睿。
      见两个弟弟走来,孝瑜与赵王默契地停止了对话,相视一眼,似乎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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