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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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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寒风瑟瑟,冷气直往人五脏六腑里钻。
荒凉破败的偏僻宫殿内,回荡着阵阵咳嗽声。
冬日里的霉臭味弥漫在寝殿,季月桦双眼无神地盯着陈旧的帘顶。
她面色苍白,时不时剧烈咳嗦,整个人瘦成皮包骨。
一位趾高气扬的太监到来,高傲俯视着她:“季嫔,你就安心去吧。”
季月桦心有不甘,她挣扎地起身:“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但她瘦弱的病体并不能支撑她起身,她喘着气,无力地伏在床沿边。
外面冰天雪地,寝殿内没有一点暖意。
太监声音尖锐:“娘娘你做出这种事情,皇上下令,让奴才亲眼看着你断气才放心。”
季月桦嘴唇干裂,喃喃念道:“不可能,我没有…不是我…”
太监阴笑:“娘娘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大发慈悲,您就体面些去吧,别让奴才们为难。”
外面的冷风吹得残旧的窗户纸,发出刺耳的响声。
“慈悲?”季月桦的声音尖锐刺耳,她自顾自的低声喃喃。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都是计谋罢了,萧方衍对一切心知肚明。
回想着她嫁给他的种种,季月桦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慈悲啊。”笑着笑着她的眼泪不甘地流下。
明明她为萧方衍费心费力一生,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好生慈悲啊!
太监冷哼一声:“哼,季嫔你真是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我了!”
他从身侧拿出一根白绫,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步步紧逼。
季月桦奋力挣扎,绝望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萧方衍季明珠,就算是我死了也定要化作厉鬼,日日向你们索命!将你们剥皮抽筋,让你们不得好死!”
声音久久盘旋在上空,宫人都害怕地瑟瑟低头。
随后她的神识逐渐模糊,五官慢慢钝化。
季月桦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若有来生,她定不要男人的鬼话,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
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逐渐消散,直至进入黑暗寂静的世界。
倏然,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这天气又开始下雪了,不知道姑娘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语气中满怀担忧。
季月桦立刻就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秋语。
她不是三年前在一场宫斗中,为保自己不受牵连,投井自杀了吗?
或是她大概真的要死了,神识不清。
一个轻柔温暖的手掌放在她额头上,温暖舒适。
季月桦努力挣脱混沌的意识,费力地掀掀眼皮子,看清楚来人。
眼前人眉眼淡柔,神情担忧正是秋语。
季月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眸,仔细观察。
坐在床边小凳处的秋语,见自家昏迷许久的姑娘终于醒了,她惊喜地凑过来:“姑娘,你终于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季月桦缓缓掀起长睫,头上帘顶是精致粉红色的。
这是她以前未出阁在镇国公府闺房的模样,她错愕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海棠刺绣屏风,她曾经最爱的木折之梅花软榻,都一一摆放在记忆里的位置。
候在旁边的春絮紧张说道:“莫不是烧太久,糊涂了?”
秋语侧眸看着神情迷茫的季月桦,咬咬牙:“我去请大夫来。”
季月桦的脑袋逐渐清醒,她回到了她刚及笄的时候!
她一把抓紧秋语的手:“我只是睡久了,脑袋还发昏,缓缓就好了。”
秋语见自家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心打量后发现她并无异常,松了口气:“姑娘,这些日子你可急死奴婢了,你若是还不醒,奴婢就算是求到公爷面前,也要给你找一个好大夫过来。”
季月桦轻握住秋语的手掌,已经许多年有人这般关心她了,她贪恋这份温暖:“我昏迷多久?”
一旁的春絮端来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姑娘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吓坏奴婢们了。”
朦胧的月色投过窗户的纸糊,散落在屋内。
几盏暖黄色的蜡烛放置在角落里。
季月桦忽地心中一紧,语气着急:“这是哪日?”
秋语和春絮对视一眼,莫非真的是烧糊涂了。
连今日是何年何日都不知道了?
但她们不敢耽搁:“今日是元贞年十二月月初。”
季月桦的瞳孔放大,这日正是他的弟弟落水溺亡的那天。
她连忙站了起来,身影消瘦,随意扯了件衣裙系上,连袜子都没穿,套上鞋子就冲了出去。
身后的秋语,春絮连忙跟上,呼唤道:“姑娘你去那?”
季月桦快速奔跑,手掌用力握成拳。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在这一日,那她一定可以改变!
镇国公府的静夜池,冬季里水位不高,且天气寒冷,人大多不愿靠近。
可是前世她的亲弟弟,季少陵却是诡异地淹死在池子里了。
季月桦肯定是有人背后动手,今生今世她一定能够阻止。
她一路狂奔地穿过院落,院内外打扫行走的仆人,纷纷好奇地探头张望。
静夜池冬天景色萧瑟,花草一副颓败之象。
池边泉水正冒着丝丝寒气,男孩身穿宝石蓝色衣袍抹着眼泪站在旁边。
他嗓音哽咽:“有没有人啊?”
辽阔的四周,没有声音回答,只余下冷风刮过树木的声音。
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冻得通红,忍不住放声打哭。
“姨娘、姨娘!姐姐!你们在哪啊?”
季月桦还没跑到静夜池,便听到了弟弟的呼唤声。
她刚要出口回应时,却猛然瞳孔放大。
看见一男子身穿干练的紧袖衣袍,悄无声息出现在季少陵身后。
季月桦虚张声势,大声呵斥道:“大胆贼人,快来人拿下。”
声音严厉急促,吓得蒙面男子落荒而逃。
她冲过去,抱起七岁的弟弟。
眼泪忍不住地流下,幸好,一切还来的急。
季少陵伏在姐姐怀里,小脸上满是泪痕:“姐姐,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好害怕。”
季月桦蹙眉,这件事必是有心人的安排,镇国公府的公子怎会独身一人,身边贴身之人全消失不见,连路过的奴仆都没有。
她抱着弟弟,打算回去好生盘算,此事决不能再发生。
倏地男子折身而返,气息危险地站在季月桦身前。
她暗呼一声糟糕,这贼人定是看见她们势单力薄,不愿失去机会。
她强装镇定:“银钱我们不缺,你若是想要,我们双倍付你。”
男子眼神凶狠,步步紧逼。
丝毫不给季月桦拖延时间的机会。
气氛沉默紧张,男子担心迟则生变,迅速上前打算下手杀害他们两个。
季月桦回头看了眼水池,冬日里积水不深,或许有一线生机。
若真是被男子控制住,恐怕难逃一死。
她鼓足勇气,声线发颤:“少陵莫怕,相信姐姐。”
接着就抱住他,一头栽进水池。
蒙面男子本不愿放过,他接到的命令时,必须亲手溺死男孩。
“姑娘,姑娘!你在那?”悉悉索索的一群人声音。
远方的呼唤声不停,他不敢耽搁,绝不能被发现。
镇国公府隔壁便是忠国公府,树梢上男子提着壶酒。
他一袭绛紫色衣袍,腰间玉佩通体深绿,气质矜贵。
仰头饮酒,精致的下颚线在层层绿叶中若隐若现。
“救命,救命!”
寒冷刺骨的池水灌满季月桦的耳鼻喉,身子沉重地难以扑腾。
但强烈的救生欲刺激着她呼喊,上天好不容易给她一次机会,她不甘心!
树梢上的萧策凝神一听,眼眸微眯,瞧清水面上翻涌的水花,似乎还有落水的人。
他将酒壶一扔,动作麻利地越过高墙。
模模糊糊看见有人影,季月桦的呼救声更大了。
萧策剑眉微蹙,略微犹豫还是下水救人。
溺水中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便会死死抓住不放。
季月桦像是水蛇般紧紧缠绕萧策,半点间隙也不愿有。
萧策咬牙直接将她打晕,接着费力将一大一小拖上岸边。
女子皮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纵使眉眼紧闭,可也能瞧出是个美人。
小孩子模样稚嫩,萧策用手探了探两人气息。
没有什么大碍。
“姑娘,姑娘,你在哪。”春絮秋语的呼唤声将近,脚步声逐渐清晰。
萧策不想多生事端,脚尖轻点离开。
春絮惊讶地捂着嘴巴,用手指着方向:“秋彤姐姐,姑娘在哪!”
姑娘少爷正生死不知,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下。
两人连忙跑了过去,探了探鼻息后松了一口气。
春絮迷惑:“姑娘少爷,怎么躺在这儿啊?”
秋语刚要回答,远方传来说话声。
“少爷,你别乱跑了,快出来别躲了。”
秋语冷静地看了下四周,忽然咬牙脱下外衫,向水池走出。
春絮惊讶问道:“姐姐,你干什么?”
冰凉浸人的池水,冻地她瑟瑟发抖:“等会人过来了,就说是姑娘为救公子落水,我将人救了上去,姑娘体力不支晕了,记住了吗?”
春絮懵懵懂懂地点头,也将外衫脱了下来,搭在季少陵身上。
她的脑袋现在才稍稍缓过神来,又眼尖地看见了季月桦手心死死抓住的玉佩。
她打量问道:“这不是姑娘的东西吧?”
脚步声渐进,似乎还带了不少人,举着火把。
秋语不敢耽误,也不知晓到底是何人的东西,暗呼道:“先藏起来。”
春絮点点头。
等人到了后,两人按照事先说辞应付了众人。
姑娘公子落水惊动了府里人,整个镇国公府夜里,灯火通明。
请了大夫后,镇国公听着汇报眉头紧皱。
季月桦在吵嚷声中,昏昏沉沉醒来。
镇国公夫人脸上惊喜:“大人,月桦醒了,快来瞧瞧。”
她关怀备至地抓住季月桦手腕:“现在感觉如何,是否再请大夫瞧瞧?”
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任谁看了也说不出半点不对。
季月桦虚弱问道:“弟弟呢?他现在怎么样?”
她手指死死攥住手心,神情担忧。
镇国公夫人眼眸深处快速闪过仇恨,语气温柔和善:“好孩子,别担心,少陵没事呢,只是年纪小,还没醒来。”
这个死杂种,怎么还不死。
她尽力收敛情绪,还是被季月桦察觉了。
果然如她猜想一般,必定是镇国公夫人动手设计的,不然谁有那么能耐支开那么多人。
而且刚刚好掐着出事时间,就让一大群人来围观,便于以后赌住悠悠众口。
人高马大的镇国公搁下茶杯:“月桦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