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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槐之香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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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村是块好地。
背靠华山,面朝祁水。
天天成千上百艘船儿在祁水上穿梭如织,却对华村视若无睹,真是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一转眼,邻村都成了小城,华村还是小小的华村。
若遇不上风调雨顺,华村百来口人也只有勒紧裤腰带的份。
有道是饱暖思□□。而吃不饱的时候,只能多寻找些心灵上的慰藉。
华村村口有棵百年老槐。聚天地之精华,揽日月之灵气。
村民们都把它当神灵供奉,逢年过节必去树下许愿。
有人希望金榜题名;有人希望财源滚滚;有人希望好运盈门;
有人希望喜结良缘;有人希望儿孙满堂……
村内眷侣在婚前也必定到槐树下祈求天长地久,幸福美满。
一般来说,神灵必有其神通的之处。
即便没有,人们也会杜撰些虚虚实实的故事。
由于没笔墨记载,故事都是口口相传。也因此以讹传讹,愈发夸张起来。
相传,有一年大旱,蝗灾让华村雪上加霜,颗粒无收。
村民们齐齐跪倒在槐树底下祈求能有粮食救急,只听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万千稻谷从天而降,恰好是够华村人吃一年的粮食。
林涯听后不禁想,为什么天降的是稻谷呢?
还得人一粒粒捡起来,去壳水煮。那多麻烦啊。
为什么不干脆天降一碗碗的白米饭呢?那个神真笨,真笨啊……
华村虽小,可排外意识比哪都强。
在华村长大,却不是华村人的林涯。
在几个月大时便被狠心的父母抛弃,扔在村口。
即便是被好心的村长收养,也老被看做是吃白食的,不受人待见。
但林涯郁闷的并不是这个。
他郁闷的是——抛弃就抛弃,为何要拴上块青玉呢?
青玉就青玉,为何偏偏要刻上斗大个林字呢?
怕谁不知道你姓林呐?连一开始能融入华村的机会就这样被打碎了,真可惜。可惜啊……
转机出现在10岁那年。
林涯被村长叫去给临城中一家大户当书童。
三年后回村便专替村民写信,这也算是有了正式的工作。
求写信的人越来越多,人缘也越来越好,甚至有人猜测他将是下一任村长。
林涯听说后只觉好笑,在华村这样一个排外的村子里,怎么可能让一个外姓人当村长呢?
又是三年。
林涯十六岁。
长的不算玉树临风,脱凡出尘。
但也白白净净,五官端正。一头青丝如瀑,连村中二八少女也要妒上三分。
满满十六年的光阴,林涯却觉得活得好似春日里的祁水,仓促匆忙。
充实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这道理很简单,却总在空虚的时候才了解。
因常帮人写信,很多时候一封信就是一个故事,一个教训,或者一份情意。
林涯常觉得自己看尽人间百态,世态炎凉。
记得那天是初六,赶集的日子。
村里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全涌进城里做买卖。
林涯是从来不爱凑这热闹的。
一个人呆在村子里总会有些寂寞,而寂寞的人会做的事就是找个倾诉对象。
林涯的习惯是和槐树呆在一块。
有时候他想,也许和神相处久些,与神混熟些,自己的愿望更容易实现的吧。
正值夏季,空际明朗,阳光熹和,熏风习习。
这样的天气最叫人犯困了。
槐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煞是迷人。
林涯依着树干,眯着眼快要睡着。
他喃喃的说:“如果能当棵槐树该多好呢?不会被抛弃扔下,不会被谩骂指责,不用愁吃穿,更不会孤独寂寞。”
在林涯看不见的地方,几缕像发丝般极细柔的银白光线正缓缓地缠绕聚集,原本只有绿叶的枝头眨眼间就载满了一攒攒纯白的槐花。
春花在夏季灿烂,八成又要传为奇谈了。
这时,一个清泉一般的声音说:“你怎知他不寂寞呢?”
林涯迷迷糊糊的,眼睛撑开来一条缝,
看那问话的男子着一身雪白长衫,腰间系有一块润泽的白玉。
肤色白皙,眉目清秀却不女气,双眸似水,脉脉含情。
这天的风轻轻柔柔,漫不经心地吹动他衣衫的下摆。
“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槐树可是我们华村的神明么!”
男子问:“你以为,神明就一定不会寂寞吗。”
“神明……也会寂寞,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产生了强烈的疑惑,林涯彻底醒了。
他睁开眼,恍然若梦。
不知是从哪冒出的红白花絮被南风席卷到了远处,零零落落的散开了去,孤寂又哀伤。
林涯惊恐地揉揉眼,面前一个人也无。
林涯的心里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难道他是槐树神显灵?不会吧,神不是从来都神神秘秘,不显真身的吗?
即使是现身也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感天地泣鬼神的事,哪会说出来就出来,那么沉不住气。
难道他是妖精!林涯一惊,继而又无奈的摇头。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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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染尽三千顷,折鹭飞来无处停。除开秋收,芒种时节最是忙碌。
田地里,汗流浃背的汉子热火朝天的劳作,他们黝黑的面庞给弥漫在周遭的泥土气息添上了一抹浓郁的情感。
“林涯!林涯!快跟我来,村长找你呢!”
林涯恍恍惚惚的从槐树下站起,问道:“村长找我什么事?”
来人挠挠头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快去就是!”
林涯到的时候,村长屋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老村长还是淡定地捋着白须,说:“大家不要慌。我们派几个人先去探探虚实,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