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果喵

16、出发

　　黄泉驿站有一颗种了百年的桂花树，沈遇之正好站在树旁拿着竹编的米筛摘着金秋时节的桂花。
　　“大人，你摘这些做什么啊？”今早起，沈遇之便开始在这个季节摘桂花，可是雪兔看了看这院子，沈遇之平时带些竹子，松果之类都是因为这院子里白吃白喝的主太多了，比如黑眼圈非得吃碧绿多汁的竹子，比如大橘和黑曜一定要香喷喷的猫罐头，再比如她自己也要好吃且脆的胡萝卜，那桂花呢？
　　这儿还有什么动物吃桂花……
　　“大人，这东西能直接吃吗？”雪兔从来不对萝卜之外的东西感兴趣，这会拈花对着太阳光看了看，有些好奇地塞进嘴里，满满一口桂花香，可却不是兔子喜欢的味道。
　　她果然不肯吃了，皱着一张脸，好想吐出来，可又怕沈遇之说她浪费，只好咽了下去。
　　“爹爹，是要做桂花酿吗？”童童坐在他身侧的石桌上拿着勺子吃着早餐，看着沈遇之的动作连忙问道。沈遇之笑笑，“不是，晒干了自有用处……”
　　“什么用处？”
　　张知意不知几时从身后冒出来，黑眼圈和大橘眯着眼睛在睡觉，大橘慵懒地翻了翻眼皮，只是看了一眼来人便懒得看了。
　　“二爹爹！！！”童童连忙喊了声，开心地从桌旁跑到张知意身边，被某人一把抱起转了几个圈圈。
　　“你怎么又来了……”雪兔看着来人，如今熟络了才想起自己是化为人形的模样，正要变回去，沈遇之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如果是他，那化为人形也没关系。”
　　他这般说着，雪兔也就没了后续动作，就是搞不懂神明大人怎么对这臭小子百般包容，误闯进客栈也就算了，还隔三差五来寻大人，他一来，就得多一个人和她抢沈遇之。
　　天可怜见的，她就想粘着大人一个人啊，怎么就这么这么得难啊……
　　某兔磨牙嚯嚯，狠狠地咬了一口胡萝卜。

　　张知意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兔精，好奇心驱使盯着她的耳朵拿手指戳了戳，“这世上竟然还真有化为人形的妖怪？”
　　“哼，没见识！”雪兔双手叉腰瞥开目光道。
　　一人一兔向来不对盘，见兔子自顾自地咬着胡萝卜，张知意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贴雪兔的冷屁股，他满心满眼都在沈遇之身上，只要某神官理他就可以了。

　　院子里的炉子上还熬着一锅粥，锅盖上冒着一缕热气，幽幽地传出一股香味。沈遇之将盛着桂花的米筛放到架子上晾晒，转过身便见张知意盯着院子里的小方桌上摆着的早餐瞧，“这熊猫饭团，你做的？”
　　沈遇之点点头，有些难为道，“平底锅放在炉子上加热，第一次弄得，还好有个形状。”
　　“不错啊，有没有我的份？”他趁机摸向门口的小煤炉，沈遇之有些无奈地见他搜寻起吃得，“坐下吧，我端过来。”
　　“哦，好。”某人毫不推辞道，早就搬好小板凳坐在小石桌前的童童冲着张知意使劲调侃，“二爹爹，瞧爹爹对你多好！”
　　“那是。”张知意得意洋洋，一只手拖着腮侧目看着沈遇之端着一碗稀粥过来在他眼前放下，“我就这待遇？”
　　沈遇之想了想，又单手摊开掌心，“还有乌江榨菜。”
　　张知意“噗嗤”一声笑出声，这沾染了烟火气的神明倒是有趣，接触了凡尘果然不一样，连乌江榨菜都知道了，“好吧！乌江榨菜配白粥，绝配！”
　　可沈遇之却是认真地说道，“我真得觉得它好吃。”
　　“所以才给我。”
　　“自然。”他面色坦然，全然说得都是真心话，张知意就着扒拉了一口粥，“其他人去哪了？”
　　沈遇之：“王集王合去攒功德了。”
　　张知意：“攒功德？”
　　沈遇之慢慢解释，“也就是做善事，功德圆满，他们才能离开这里。”
　　张知意本想再问些什么，可想到这会401的几个还等着他去买早餐，怕耽误了时间他就趁机说道，“那你们今天和我一起出去吧！”
　　“爹爹要带我去哪？”童童一猜肯定又是去哪里玩，连忙就着小石桌附过身来追问道。
　　张知意：“闫玉山啊，去山里住几日。”
　　童童：“山里？山里可以干什么？”
　　“可以钓鱼，可以捉山鸡，还有打板栗……去不去？”张知意说着又悄悄用眼神暗示了下童童，童童接收到二爹爹的信息转头便看向了沈遇之，“爹爹……”一阵撒娇的声音带着几分暖糯传来，沈遇之最是招架不住他这般哀求的模样，眼看着自己的衣摆被左右摇晃地生了褶皱无奈地叹了口气。
　　童童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张知意今日过来，他便算到会有这出，去得那山头朝西，此行顺利无虞，于他倒是一次历练。
　　只是自己需要跟着吗？

　　沈遇之还未做出最后的决定，张知意却已是开始了他的谆谆教导，“作为神明，你都与社会脱节成什么样了？电脑不会用，手机不会用，逛街购物更是样样不行，作为现代社会的神明应该与时俱进，才能更好地做好本职工作，小之，你应该走出去，而不是困在此处……”
　　“走出去，去结交朋友，去经历人情世故，才能更好地掌管黄泉。这白墙之外，车水马龙，这近千年的时光荏苒，人类的文明世界已然翻覆一新，你就从未动过凡心要去看看吗？”
　　沈遇之不曾有半分心动，毕竟他不玩电脑，不碰手机，对工作也从未出过半分差错。
　　张同学只好再接再厉，他就不信这神明就真得不喜欢人间烟火，不喜欢为什么还要人类的供奉呢！
　　“云南嘉华的鲜花月饼你知道吗？还有山东蓬莱的崂山啤酒，浙江涌泉的黄岩蜜桔，重庆闻名的麻辣火锅，四川内江的招牌小面，小之，你就真的从没有想要去吃一次，那味道可都是我泱泱大国各地方的特色美食，保准你吃一次，这辈子都忘不了……”

　　院子里微风徐徐，秋日暖阳如期而至，沈遇之微仰起目光，看着张知意的慷慨陈词，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沉浸其中，嘴角弯弯，仿佛华夏美景皆入他目，仿佛世间美食皆入他口，他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神采奕奕，仿若有星，璀璨热烈，将他晕染。

　　沈遇之垂眸了一会，他不是不曾出去，而是一直以来，无处可去，无人可寻，可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之……”张知意有些气馁地望着他，沈遇之慈悲温和，他并非看不出他从未与人结交，不擅长与人类一同相处。
　　可神明真得不需要自己的生活吗？至少换做是他，他绝对受不了一天到晚的处理事情，没有休息日，没有社交。

　　张知意见他并未说话，这才撇去平日里的粗心浮气缓缓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之，你不会生气了吧？”
　　沈遇之轻轻摇头笑了笑，“不会……”
　　“那去还是不去？”张同学仍然怀抱着希望，他毕竟生于大千世界，少年心性未稳，要让他每日都围着鬼怪团团转，只怕有些难度。
　　沈遇之总算站起身来，收起了碗筷，“如果你能把这本书背下来，我就和你一起去……”
　　他手心变幻出一本具有年代感的古老书籍，册子的蓝色封面上“黄泉驿站守则”几个大字郝然醒目地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张知意愣了愣，翻开一页看了下，“开言：凡此黄泉驿站历任神官，皆悉细读此书，以尽神官之责……”
　　他又往后翻了翻，“地府所辖鬼怪，论起善恶，需经三途苦……”这书前半部分类似于黄泉驿站的规章制度，后半部分却是讲解各种降服鬼怪的各种术法，厚约2cm。
　　某人汗颜赶紧追上沈遇之，“小之，你是认真的吗？要我背下这整本书？”
　　“小之，填鸭式教育可不行……”
　　“小之……”

　　沈遇之拿着葫芦瓢舀着清水清洗着碗筷，身侧的张同学滔滔不绝，一口一个“小之”，几分钟便念了十几次，沈遇之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安静的好处，这人倒是比鸟还聒噪。
　　“翻阅一遍，记在心里即可，往后再熟读，不是要去买包子吗？别耽误了时间。”
　　他言语里尽是对他的无可奈何，肯这般说就是答应了他。张知意看着他的模样并不意外，咧开一笑猝不及防地将那人狠狠地拥抱了一下，那一瞬间沈遇之恍如被紧箍咒定住，身形僵硬只听他在他耳旁高兴地说道，“我就说小之怎么可能是这般狠心的人……”
　　“书我先拿走了，保准完成任务，说好了，一会你带上童童一起去。”
　　张知意松开紧拥住他的双手指了指手里的书，眼里透露着几分认真，“放心，你交待的，我一定记下。我先过去了。”
　　“记得神明不可妄语。”似乎怕他反悔，他将方才书里看到的规定边往外跑边又一次对着尚且还杵在那里的沈遇之说道。
　　“神明不可妄语……”
　　许久，沈遇之轻吁出一口气，再看看身旁的黑眼圈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显然是被童童蹦跳着的欢呼声吵醒了，“哦，可以出去玩喽”，小家伙已经跑进屋子里准备着要带的零食了。
　　“大人……”雪兔有些不舍地站在沈遇之身侧欲言又止，她也想去怎么办？她不想离开神明大人的身边，一想到大人又要出门，就连萝卜也不好吃了……
　　嘤嘤嘤，某兔内心已是泪如雨下。
　　“小兔……”沈遇之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小兔，想去的话，不能乱跑可以吗？”
　　“大人？”雪兔微微愣住，随即展开笑颜瞬间变成个兔子跳入沈遇之的怀里，“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大人带着我去哪都行。”
　　沈遇之被她的变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生怕它摔了及时伸出手抱住了它忍俊不禁地看着怀里的兔子，“你倒是比童童还孩子气些……”
　　“我不管我不管，大人答应了，就得带我去，神明不可妄语……”
　　“好，带你去……”
　　黑眼圈看了看，有些无语，想去闫玉山和它一起不就可以了吗？他可是国宝，去哪座山林不行……这兔子真是见色忘友，吃定了神明大人会答应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