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果喵

13、守候

　　沈遇之吐舒服了才坐回长椅上，身旁趴着黑曜，膝盖上蹲着雪兔，几乎都是精疲力竭。
　　他坐得位置刚好是片林荫小道，此时抬头望天，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光皎洁，林子里也显得有些静谧，时不时地出现一些萤火虫闻到了神明的味道围在沈遇之坐着的长椅上，周边开始光芒一闪一闪的，尤为新奇。

　　沈遇之的视线落在一侧酣睡的黑曜身上，也不知坐到了几时，感觉外头的人流量少了些许，似乎是时间到了，有些大老远过来玩得游客也提前回去了，他才抱起一兔一猫慢慢地踱步出来。
　　童童玩了一夜，兴奋了一晚上，把所有的游乐措施玩完，小孩子的精力用完了也就老老实实地打了个哈欠被张知意抱着睡着了朝他走来。
　　“好些了吗？”张知意开口就问，瞧见沈遇之还是之前的脸色，但好在不是苍白的模样也就安下心来。
　　“没事了！”沈遇之笑笑。

　　两人杵了一会，张知意询问他，“不回去吗？”沈遇之却是看向了出口处，有意无意地在等着什么，“再等等。”
　　见他这般说，他便抱着童童与他一起等。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游乐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辆白色的奔驰朝着游乐园的方向开了过来，因为人散开得早，门口有空得停车位就让他们停了下来。
　　沈遇之眼神微凝，车上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妇，女人怀里抱下一个三岁的女婴，那女童模样生得可爱，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眼就看见了沈遇之，更准确的说是沈遇之怀里那只黑猫。
　　“你看都来晚了，茹茹今天估计都只能在这里绕一圈了。”女人有些埋怨道，男人好脾气地说，“那晚上回去我在家里给你搞个游乐场。”
　　夫妻俩十分恩爱，哪怕有些许的意见不同，互相挤兑了对方一会就有说有笑了。
　　沈遇之踱步出去，几人刚好打了个照面，本该是擦身而过的，可小女孩被妈妈牵着却是一眼就看中了它怀里的猫。
　　“妈妈，猫咪，猫咪……”她咧着嘴角便扑了上来，女人见女儿喜欢得紧，本意是有些担忧地想阻止女儿接触小猫，可沈遇之却及时地开口解释，“它不抓人，乖巧得很。”
　　“哦，这样啊！”
　　女人放了心，见对方似乎是游乐园请来招揽顾客的，看他们皆是一身古装打扮，不免问了一句，“你们是要下班了吧。”
　　“嗯。游乐园是玩不了，但是可以和他玩一会。”沈遇之举起了怀里正在酣睡的黑曜，黑猫打了一个哈欠，圆咕噜咚地眼珠子懒懒的睁了睁眼，等看清眼前的几人，猫咪的身体忽然一震，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霍然看着向它伸出的小手。
　　小女孩的脸蛋和前世主人的脸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咿咿呀呀说着，“小猫咪……”
　　黑曜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小女孩的脸，眼眸极深仿佛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拖曳后散开得氤氲，饱含着某种痛苦，依恋与不舍，沈遇之将它轻轻放下，小女孩蹲下身来对着黑曜上下其手一阵乱摸。
　　黑曜回过头，沈遇之站在一侧冲它点头微笑，它霎时明白过来望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睛里晕开一片水雾，仿佛要将眼前的这张圆脸印刻到心里一般。

　　小女孩围着黑曜不放，女人看了看游乐园也玩不了了，好在自己孩子还是很高兴的，小黑猫似乎也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对着她蹭了又蹭，看起来颇为投缘，便问道，“这小猫挺可爱的啊。”
　　“是的呢，现在四岁了，两年前五月初八亥时三刻生得。”沈遇之笑着说道。
　　“五月初八，亥时三刻？”女人惊讶道，“这不是和茹茹出生同一天吗？”
　　“嗯，这孩子和这小黑猫能相遇也是缘分。”张知意看出了沈遇之的用意说道。
　　“这猫是流浪猫，现在也没寻到个主人，我今天本还想结束后带它回家的呢。”沈遇之随口一说。
　　女人看了丈夫一眼，又抱起自己的女儿纠结着要不要养一只，可孩子一离开这只小黑猫就不肯，小腿迈着便想往沈遇之身边跑。
　　“这家里养猫养了就要负责它一生，茹茹真得很喜欢？”男人也问了一句自己女儿，夫妇俩看着孩子盯着被沈遇之抱起的黑曜点了点头，“小黑……我喜欢……”
　　“小黑，我最喜欢小黑了……”
　　黑曜眼角再也忍不住唰地溢出了泪水，那时候主人也与它说过一样的话，就好像还在昨天似的，主人与它说，她最喜欢黑曜了……

　　“您看，这只猫要是您还没准备收养的话，可否让给我们，本来我们夫妇俩还想着养只小动物陪孩子一起长大，这会碰上个与茹茹一同出生的小家伙，想来也真的是与茹茹投缘，你看……”
　　“这个没关系的，小黑猫也很喜欢茹茹呢……”沈遇之微微笑着。
　　“黑曜……去吧……”沈遇之对它轻声说道。

　　黑猫对着沈遇之呜咽了一声，依依不舍得徘徊在沈遇之的身边，它原以为沈遇之说会带它去看主人，原以为今年也是去墓地，可没想到却是重逢。
　　“都说猫咪健忘，想必你忘记了她的模样，但一定记得她的味道，不是一直在等她吗？如今她来了，你该回到她身边去了……”
　　沈遇之传音给它，哪怕再不舍，人和人之间都有分离的时候，何况动物呢？

　　黑曜忽然回忆起那天沈遇之问他的话：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遇见她，你还愿意做她的家人吗？”
　　“那还用问吗？”
　　“嗯，确实不用，都写在脸上了。”

　　原来那一日的相问，是预料到了今日，黑曜恍然明白地今日的安排皆是为了它，它看着沈遇之一如既往地对它温柔笑着，它微垂下头，肉肉的小爪子半弯曲，如同人类在鞠躬一般感激道，“谢谢……”
　　“去吧……”沈遇之给予了最后的回应，黑曜便一步三回头地奔到了茹茹父亲的脚边蹭了蹭，喵了几声，偌大一个健硕的男人看着这猫竟然这般具有灵性地与沈遇之道别自然觉得它有灵性，男人随即把黑曜抱了起来，“那您这是同意把猫给我们了……”
　　沈遇之看向男人怀里的黑曜娓娓道来，“这些年它一直都在流浪，也受了不少的苦，这次是它选择的你们。”
　　沈遇之的手最后摸了摸黑曜的脑袋，“希望你们能好好待它，玄猫招财，有它在，茹茹会平安长大，您的事业也会节节攀升的……”
　　“托您吉言。”男人哈哈大笑道。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准备各自回家了，沈遇之看着黑曜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们便一路目送着它上车，可即便黑曜跳进了车里，它也是站在后玻璃窗的位置一直看沈遇之站着的方向，直至彼此再也看不见彼此。
　　张知意：“那女孩是黑曜的主人……”
　　沈遇之：“前世是，这一世也是。那夫妇俩面善，是个好相与的主，家庭状况也还好，因此黑曜也算是可以结束寻找和流浪了，它一直在等，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张知意侧目看了身侧的人，沈遇之才是真正的神明，心怀慈悲心，便是动物都这般相助，换做寻常人，有多少会有这般耐心，可以为一只猫花费三年的时间给它温暖，送它离开。
　　张知意：“你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所以才选得这里，让他们重新相遇。”
　　沈遇之则笑了笑，“你今日负责带童童，一心不可两用，自然没时间顾虑到这些。”沈遇之看向了他怀里熟睡的童童，又看看他，这两个毕竟都还是孩子啊……
　　张知意思虑了一会，想到自己也是驿站的一员，“以后，有我呢……”
　　沈遇之抱着有些不舍黑曜的雪兔回眸一笑，“嗯，我知道。”
　　以后有你，也只有你来做这些事了……

　　两人将童童和雪兔带回了驿站，有了法术，张知意来回学校只不过是眨眼之间。但明天还要上学，张知意将童童安置在床上看向抱着雪兔的沈遇之，“我先回学校了？”
　　沈遇之似乎没有多余的话要与他说，“好。”
　　他坐在床边看着童童，屋子里的光线昏黄，照得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沈遇之感觉到身后的炙热目光转过身，“还有事……”
　　张知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带我做这些？”
　　沈遇之一笑，“他们之所以不愿投胎，无非有些心愿未了，心愿了结了，自然就会去该去的地方，下次我单独与你一道，”
　　张知意：“那好，今天我先回去了。”
　　沈遇之点头，等张知意一走，院子里就只有雪兔还没有睡着，趴在沈遇之膝盖上看着月亮的雪兔突然问道，“黑曜以后不会回来这里了吗？”
　　黑曜走时，雪兔不曾说什么，只知道它找到了一直等着的主人，本该祝福的，它也因此不曾任性地要开口让它留下，可真得真得舍不得，哪怕它只是偶尔来驿站。
　　沈遇之顺了顺它的毛缓缓答，“不会了，因为它与家人分离了太久，所以好不容易团圆了，剩下的时间自然要和家人在一起。”
　　雪兔很是失落，哪怕沈遇之用很是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它，哪怕神明大人自己也有些难以掩饰的难过，“那大人你也会这样离开吗？去找寻你的家人？”
　　沈遇之看着那轮月亮，又低头看着雪兔一脸无邪的眼睛，抿着嘴角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家人在哪呢？也许有一天也会吧……”
　　“也会离开？”雪兔蹦跳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在沈遇之的怀里一震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不要，不要大人离开，我还要立志做您唯一的宠物呢……”
　　“是吗？”沈遇之宠溺地笑笑，分明知晓自己的结局，他却还是目光柔柔地哄着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道，“有分离，才会有重逢啊，你说对不对？”
　　“好像，对的……”雪兔用它的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来，可却不知道，不是所有分离都会有重逢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