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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辞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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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天空泛着幽蓝的光,一辆急趋的马车,向护国府邸疾驰。管家岳川眨弄着布满血丝的眼,惊诧马车居然安然回来了!昨夜五小姐失踪了一夜,车夫也是满城找不见人。急坏了老爷,夫人更是急病突发,晕厥过去。满城找不见的人,居然就这样回来了。岳远山闻信,疾奔出来,脚步踉跄。看见驱车的人,虎躯震住,竟是太子!
“皇叔不必多礼了。”卿净跃身翻下马车,几步便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之中。
“快进去把小姐扶出来!”岳远山已经平复了心神,他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看见宛空神色劳顿之外并无异状,心中微微沉吟。
“父亲……宛空让大家担心了。”言罢深居一礼,居然一个站立不住,向旁倒去。
“主人你醒了!”夜月大声喊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主人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而除了太子之外,谁也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那车夫安然回来,直接便被老爷唤去,居然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现下主人醒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都下去吧。这两日让小姐好好休养。”
岳远山带着安抚笑意落座在宛空床前。
“父亲……宛空没事,许是那夜诵经劳累,有些受凉而已。”眼眸澄明,嘴角勉强牵起淡淡的笑意。
“太子他……你们究竟……”
“父亲和母亲厚待宛空十五载,怎能因宛空一己之私至全家于危境?”这一刻竟然笑意也勉强不来,淡淡地又道:“只怪宛空生而不能尽孝。死……亦愧对佛祖。”
“卿卿,你答应了他?”
宛空凄清一笑,环视屋中,问道:“母亲呢?”
“你母亲她……多半无恙,卿卿好好养着吧。待身体稍好再去看望你母亲。”
“宛空也是医生啊。”言罢,眼中露出一丝浅笑安慰着父亲,已然起身向父母卧房走去。
纤手搭上母亲的手腕,微微偏首,沉吟道:“当日宛空看黄帝内经中所讲‘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人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外脉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母亲气血留滞,络脉克盛而高起,是受了风寒。请拿针刺来。”
为母亲针灸半个时辰,额上已经泛出了细细的汗珠,岳远山心疼女儿劳累便命夜月扶小姐回房,翌日再诊。
宛空摇摇头,说道:“父亲,行针不到火候则前功尽弃。请容宛空忤逆。”岳远山看见女儿坚持,心中微苦,知她是恐与母亲相处时日无多,竟不肯休息片刻。
“今日可以了。”又过了一阵子,宛空颓然坐下,本来虚弱的身子因再添劳累,微微喘息。
岳远山挥退左右,敛去悲意,正色看着女儿:“卿卿,你天赋奇高,匆匆阅读的医理片刻便能不余一字的背诵,为父相信你无论做什么都可自保乃至惠及于人。我便问你,你向佛之心可有转圜?”
宛空一震,昂起脖颈,正色答道:“绝无转圜。”
“即使卿卿看到了神权在政权面前的无力,也丝毫不改变初衷?”
“绝无更改。”
“好。你昨天昏睡时,道然法师曾命人带过话来,为父便说与你听,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居□□。要以平常心处之。这世上不如你我之意之人亦不在少数,要以惭愧心待之。将来的生活,要以智慧心以自净。心中的佛祖,需要以菩提心契佛心。”
“父亲……宛空谨遵师父教诲。愿得生无所住之心。”宛空双肩剧烈震动,双目含泪却又似被燃起了神采。
岳远山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良久,走到外面吩咐:
“夜月,进来扶小姐回去歇息。”
将养几日,宛空疲累消去了大半,坚持独自一人步行去寺中辞拜师父。
“弟子宛空拜见师父。”合十行礼之后,便跪着不起。
“你来了。”道然师父吩咐左右的人出去做事后,坐于佛祖像前,睿智的眼光淡扫一眼宛空,依旧敲打着陈旧的木鱼。
“弟子不孝,不能久于座前侍奉佛祖。今日特来……特来向师父辞行。”
“那日我命人说与你的训诫你可听到?”
“弟子已然牢记心中。”
“那你今日本可不必来!”
宛空稍颤,恭谦答道:“弟子愚钝,让师父失望了。”
“既来之,则安之。”道然法师双目微睁,“去了安知不可再来?你回去吧。”
“去了安知不可再来……”宛空心中如雷击,喃喃重复着师父的话。转瞬,明亮布满了眼眸,整个人竟盎然起来。那一瞬的清华夺去满堂风景。
“宛空去了。师父定请珍重。”言罢,深深叩首,良久站起,渡出般若寺,僧袍如天衣翩然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