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月见清欢

3、她的另一面

　　自是心中有万分不悦，都被陈瑞雪压下至肚中。

　　她不大度，但也绝不是会为这些小事计较的人。

　　陈旧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随意地洒在边走边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身上。很快，振奋人心的铃声响起，一大泼学生陆续跑了起来。陈瑞雪刚走进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好几分钟了，她也因此毫不意外地打破了自己高一一次都没违反校规的记录…

　　十分钟后，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她发誓，这一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迟到！

　　看着好闺蜜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孟菲雨给了她一个疑问式的歪头。她没有一丝表情地摇摇头，把孟菲雨都摇笑了。
　　她翻开日记本，本想记录一下今天的霉运，可一回想，脑子里竟只有那个欠揍的笑。

　　她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使劲地握住笔，只写下一个大大的“丑”字。

　　写罢，她抬眼看了看钟，还有十七分钟才下课。她现在烦躁极了，便索性转过身去拿作业写，降降火。

　　还未来得及落向书包的眼神被后排不算大的声响吸引。她定了定神，注视着眼前的人，良久。

　　后排的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一道不算友善的目光，停下了手中的“忙碌”，顺着桌沿用手微微挡了挡，同时极快地瞄了一眼陈瑞雪。

　　此时的陈瑞雪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地上零零碎碎的彩纸也证明了。这人还喜欢折星星吗？

　　望着那一桌子的成品，她慢慢转回身体，瞟见日记本上的大字。她只想说。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

　　心情复杂的她，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她浓黑的眸子顿然暗了暗，少女的眉心间竟也透露出一丝忧伤。

　　她记得，曾经有个人特别喜欢折星星，折得很立体，每一个角都是那么尖锐，把整个星星衬得格外饱满。

　　她记得，她因为那个人喜欢上星星，觉得那个人就是她的星星。

　　她记得，那个人喜欢叫她雪妹，喜欢在她的手心写字。

　　她记得，自某个耳边充斥着行李箱和小轿车的雨夜过后，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那个折星星的人了。只留下一堆浅蓝色的星星，和黑口罩下的一个回眸。

　　她唯一忘记的，是那个人的开心，那个人的悲伤，甚至…那个人的脸。

　　所有的回忆里，那个人如未曾谋面。

　　四节课的晚自习，陈瑞雪数不清自己画了多少个丁老头，只知道自己只写了半张卷子。

　　回家的路上，她照常等在红绿灯前。入冬后的成都，昼夜温差变化大，她站在风中，不自觉地把头深深地埋进宽大的围巾里，任那凌乱的碎发扫着眼睛。

　　一晚上没东西的她觉得胃里空空地，难受得紧，便随机走进一家最近的餐馆。

　　店里装修得很欧式风，是她比较喜欢的风格。老板是个小圆脸的外国人，略带憨厚的笑容却与他高大的身形产生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她看了看菜单，点了二两鸡杂米线和两个煎蛋。

　　老板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跟她交涉着，脸上总是挂着过分友好的微笑，导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点得有点多了…

　　没等几分钟，米线就端上来了。她坐下来，大口挑食着碗中的鸡杂。明明一碗普通的米线，倒是被她吃成山珍海味的样子。老板看着她这副样子，笑容更灿烂了，脸上的肉都被挤出来了。

　　风渐渐停止在深夜里，等她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她戴上围巾，加快了回家的步伐，独自走在寂黑的街边。

　　约莫十分钟后，终于走到了单元楼下，她望见楼道间停着的“死飞”，飞快按下电梯，两秒后门打开，随门一起关上的还有她激动的心。

　　她迅速地摸出钥匙，电梯门一开，半只手已经伸出。她再一次重复着利落的开锁动作。门应声而开，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了声“爸爸？”

　　空荡的家里只有一声猫叫。

　　她冷静下来，动作也慢了下来，整个人进门后，缓缓将其关上。

　　松下书包放在沙发上，顺手扯下茶几上的便签纸，随意扔进垃圾桶里。

　　无非是叫她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顺便提一嘴自己晚上加班回不来了。

　　八岁时的她听到这种话一定又哭又闹，但这几年收到了好多这样各种颜色的便签纸，她现在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遗憾他从来都只在纸上写这些。

　　她早早就洗漱完上了床，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在逐渐迷糊的意识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边还泛着淡淡的红晕，她在一股蒸包子的香味中醒来，整理好自己后拿了瓶真果粒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