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染井凉

27、第 27 章

　　他们的工作并没有因为这些打打闹闹的小插曲而放慢步伐，他们的合作毫不意外的天衣无缝。伏见与八田隔着一道书架，他透过落满层层灰尘的书顶看向八田那脖颈后一撮顽强翘起来的小卷毛。看着看着，伏见就晃了神。

　　那时的他们不过是两百多岁的毛头小子，因那日追逐嬉闹时不小心将一盏茶撞洒在了草薙“名贵的”红木桌面上，他们罕见的被草薙提起领子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写完一万字的检讨书后还要再来整理从没有人整理过的书库。八田当时就哭丧起了脸，从此决定把草薙的红木桌子列为周防尊先生后一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物品。对此伏见倒是无动于衷，他只是觉得一个人担起两万字的检讨书的任务真的很艰巨。那时的伏见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木头感兴趣，直到多年后，伏见发现自己对八田的执念执着到自己都觉得有些冷意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并不是说这个东西是有多么的贵重，而是自己对于它的心意与珍惜，让它变的比别的物品都与众不同起来，让它成为了唯一。

　　可惜伏见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已经覆水难收了。

　　伏见猿比古从小就喜欢八田美咲。按照出生的月份来说八田其实还要年长他三个月，但是那与年龄有何相关，伏见从见到八田的第一眼起就暗自喜欢上了他。他的世界、与整个人生，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飞驰而去。

　　当时两百岁的八田并不知晓伏见的这些感情，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拥有这么一个好兄弟而感到庆幸。他甚至一边整理书柜一边跟伏见闲聊，说，等伏见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时候，八田一定会去祝福他，站在伏见的旁边笑着看他与旁人喜结连理。这些祝福的愿望在伏见的耳朵听来是多么的刺耳。伏见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兴高采烈替自己规划婚礼的八田。

　　那一天开始，距离伏见退出吠舞罗还剩一星期。

　　距离他们结成血誓，还有一个月。

　　八田这人有时候真的迟钝的可怕。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兴致勃勃的替对方参谋婚礼，结果一眨眼，主角变成了自己，他也丝毫没有觉得别扭，反而无比坦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一晚，八田是这么回答伏见的感情的。「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生来就在一起。不如说这样的走向反倒显得理所应当一样。我们理应结为血誓，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因为这段话才让伏见彻底原谅了八田曾经要把他推给别人的想法。

　　他们朝夕相处了三百年多的日夜，却值得伏见一人来不断品味回忆了七百多年。无论怎么想，都是很让人唏嘘的故事。

　　「……古、猿比古！」伴随着略微有些恼怒的声音，一本厚皮书直直的向伏见的鼻梁砸去。伏见终于在快被中标前一秒回过了神，他飞快的闪开身看向八田。

　　身高才到他肩膀的橙发少年背着光，叉着腰气呼呼的开始数落伏见，什么自己一个人发呆偷懒啦叫他八百遍都不理啦布丁也没让他吃完啦之类的，伏见只是任由八田这样数落他，并不打算回嘴，他听的心里高兴。

　　伏见实在是不明白，转世过的八田与他的第一世相比到底有哪里不同。导致为什么转世过了的八田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世的八田。美咲是这样，八田也是这样。明明眼前的人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是他所深爱的人。

　　伏见伸出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八田有些泛红的脸颊，他在问自己。到底要有多贪心，人回来了都不够满足他的贪婪，他还妄想这个人要拥有与他无二的记忆，要同他一样，因为点点滴滴的积累而深爱着他到不舍分离，到无法分离。

　　「猿比古？」八田终于发觉了伏见的不对劲，他一把抓住伏见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他注视着伏见的眼睛坚定的对他说，「不要怕。」

　　八田有时候又有点聪明的过了头。

　　伏见凝噎，八田就着姿势踮起脚将伏见搂在怀里，他把伏见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的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怕。」

　　「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会忘掉一些事情，那是因为它们并不重要，对吧。」八田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柔过，连他自己也有点不太习惯。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往前迈一步，伏见就会因为看不到希望而向后退缩一步。他必须要安抚伏见的情绪。在这方面，八田也对伏见的想法了如指掌。

　　「我当时也说了。我想起了你。在过去的日子里我见过那么多人，有过那么多朋友，我偏偏只想起了你。当然，这和血誓可能分不开关系，但是我想说的是……是……」八田难得结巴了一回，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过去的事情全让你一个人来承担我觉得很愧疚。可是现在我在这里。猿比古。我们要向前看，我们会创造更多只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回忆。所以你别怕，不论我走失多少次，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因为只要一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上你。」强硬搂着自己脖子的人声音有些颤抖，伏见良久没有出声。八田惴惴不安的松开手站在伏见面前紧张的连大气也不太敢出。

　　在遇到伏见之前，八田曾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关于爱情的概念。他对于喜欢上的对方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吸血鬼老实说并没有过期待。直到伏见的出现，他所带动的自己情绪上一切的波动，才让八田终于明白了，真的有命中注定的人的存在。

　　对于八田来说，伏见就是这样的人。

　　他甚至还悄悄不安过。如果伏见只是思慕着过去的八田，会不会对现在的他并没有太多情感。原来他错了，伏见也错了。

　　「去不去睡觉？」伏见的问题和他的吻一并落下。

　　「诶？啊？」八田被吻的云里雾里，伏见一个弯身将他牢牢的抱起，说着就要走出门。

　　「等等、等等等等、大家都还没有睡觉！万一被看到了怎么办？！」八田用尽全力蹬着腿想要跳下来，笑话，被别人看到突击队小队长被人公主抱着回房间的话，他都对不起别人唤他的那声八田哥。
　　「已经快晌午了，所有人都应该睡着了。如果还有没睡着的家伙，我就戳瞎他的眼。」伏见像是一秒也等不及，他脚底生风般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偌大的城堡里，八田认命的被他抱在怀中，死死捂住脸。至少……看不到脸的话也就不知道是他了。

　　八田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一路上真的如伏见所说，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敞亮的城堡于晌午十分空无一人的场景在普通人的眼中看来或许会有些怪异，对于吸血鬼们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伏见一脚踢开八田的房门，将八田温柔的放倒在床上后就迫不及待的要俯身吻他。

　　「等一下、房门还没锁！窗帘也没拉！」八田四肢乱蹬就是不乖乖就范，他吵闹着指出各种他在意的地方，伏见也不气恼。他打了一个响指，房门被自动锁上，窗帘也被结结实实的拉上，伏见还故意在八田面前装模作样的下了一个隔音的结界。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伏见眼睛含笑的问他。

　　「嗯……嗯……太黑了看不见！」八田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借口了。

　　他这边话语刚落，那边床柜上摆放的烛台便应声点燃。暖色的光把伏见的表情照映的很是温柔，伏见俯下身，在八田的耳边轻语，「我想拥有你。美咲。我要你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属于我。」

　　被男人压在身下还是人生头一次，从伏见身上传来的强大侵略感让八田不自知的颤栗，然而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伏见。

　　「真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八田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松一些，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伏见舔了舔嘴唇，挑衅道，「来吧，本大爷还能怕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