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追尾的麦麦

7、第 7 章

　　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面全身镜，被亮得刺眼的白光笼着，里头显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林悦站在镜子前，愣愣地打量着已经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吊带热裤只堪堪遮住了要紧的部位，能露的都露了，入目是一片白花花的赤裸的肌肤。她站了一会儿，直到李文芳从后边凑上来，搭着她的肩膀，不无得意地道：
　　“怎么样？我这个妆是跟一个最近火起来的博主学的，讲究的是……”
　　她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林悦似懂非懂，只是沉默地打量自己被画的花花绿绿的脸。
　　那个人会喜欢这样的吗？甚至说，她还能再认出自己吗？
　　林悦踌躇地摸了摸右脸，手却马上被芳儿紧张地抓住了。
　　“你干嘛？小心点，我好不容易给你弄好的，手一擦得糊了。”
　　林悦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却有人敲门，一个女人的尖细的嗓音响起：“李文芳，磨蹭什么呢？老板们都要到了！”
　　“来了来了！”
　　芳儿一边应着，左手在林悦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傲慢地朝她点点下巴：“我可够意思了哈，把你画成这样，哪个狗男人都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对得起你那些钱了。现在朱姐给你包了吃住，你好好干就行了。哪天走了狗屎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忘给我留点好处费。”
　　说完她随手收拾了一下梳妆台，朝林悦招了招手，两人出了门往三楼包厢层去。下楼梯时，迎面走来了三个打扮得时尚又不失品味的女孩子，两拨人既没打招呼、神色也俱是冷淡，就这样擦肩而过。错眼间，林悦瞥见一个女孩子肩上挎着的名牌包，心里大惑不解。
　　“她们……”等脚步声远去后，林悦怯怯地问芳儿：“也是这里的客人吗？怎么往楼上去了？”
　　这个会所虽然占了一整栋楼，但只有下面三层才是对外的营业区，往上的两层仅供“内部”使用。林悦虽然才是第二次来，但也已经从其他人的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
　　“客人？”芳儿加重了语气反问一句，随即嗤笑出声：“她们也配！”
　　林悦更加惊讶了。
　　“那个人背的包……是假的吗？”
　　李文芳当然也看到了那个包，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虽然不是假的，但也不是自己买的，还不是靠骗男人得来的。”她停下了脚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家伙都是白菜，从地里摘下来，送到人餐桌上挤作堆，那也就算了。偏偏有些白菜，给人打上了包装，上面写着精品白菜，然后翻个几倍的价钱卖出去。这些包装白菜呢，仗着自己穿的花花绿绿的，回头就看不起跟她们同一片地里出来的白菜，你说，这不纯犯贱么。”
　　林悦听到这“白菜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芳儿继续叉着腰骂：“装什么蒜呢，归根结底还是浇了粪长出来的，真以为换了个包装就是香饽饽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让那几个女孩子也听到似的。但她们毕竟走远了，只剩下一个林悦默默地听着，尴尬不已。
　　“贱人都是拿下巴看人，好像不是出来卖一样。”李文芳骂够了，恨恨地呸了几声，揣着林悦的胳膊继续往下走：“不就是身材好一点，性格骚一点，演技好一点，谁不能够似的。”
　　她说着这些话，打量了一下林悦，沉默几秒，脸色稍微放缓了：“你别多想啊，咱不去凑那个热闹，丢脸。”
　　林悦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自己很不够格，只好尴尬地笑笑，也不以为意，只是始终想着——今晚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呢？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林悦上次碰见那个人是纯属意外，今晚得到了确切消息赶过来却扑了个空，真可谓是天意弄人。她低着头，安静却笨拙地收着桌上一片狼藉的果盘，在男人五音不全的歌声中有些出神。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不是抱成一团，就是勾肩搭背交头接耳，没人注意眼前这个瘦小的、明显业务不熟练的服务生。唱歌的男人没有听众没有喝彩声，也颇有些意兴阑珊，好不容易把一首老歌唱完，放下话筒，一眼就瞥见了林悦的侧脸。他愣了一下，张着一口黄牙，猛地反应过来。
　　“哎，你。”他抓住了林悦的手腕，把人拖到了面前，瘢痕遍布的脸笑得皱了起来，“你是上次那个，老方……”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嘴，环顾包厢一圈，看见正主不在就放下了心，往一旁的角落里走了两步，放低声音：“怎么变成服务员了？”
　　此人就是上次把她拖到怀里上下其手的男人，林悦甚至还记得他嘴里混杂着的烟酒的臭味，更不用提那张后来几次在噩梦里出现的脸。她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的手臂无意识地往后缩，男人察觉到了，随即紧了紧手里的力道，嘿嘿笑了一声。
　　“老方现在不在，你别怕，跟着我包你没事儿。”他见林悦浑身上下透着青涩之气，就像树上结着的青苹果，在春风的吹拂下瑟瑟地发着抖，心里不禁欲望沸腾，直想把人圈在怀里蹂躏一番。
　　他第一次见到这小丫头，心里就蠢蠢欲动的，奈何被老方给骂退了。但今天这小东西出现在这儿端盘子，可见上次跟老方是不太愉快。这样一来，他再把人带走，也没人能说什么。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就再没有办法安坐在这里，浑身都被火烧了一般，急需“释放”。林悦被他二话不说地扯着出了门，小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保障客人的体验，长廊里一个服务员也没有，她想求救也没有机会。如果大喊大叫的，甚至与客人发生肢体冲突，那当然会有人来，可是芳儿警告过她，不能“闹得不好看，影响朱姐做生意”。她不知道做到什么地步才算“闹得不好看”，却毫不怀疑朱姐的手段，心里犹豫不定的，竟被男人一路拖了很远，停在一个空着的包房前。
　　“我现在不出台了，只是当服务生！”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林悦脑子里轰然一响，随即大声拒绝：“王老板，你别这样，到时候闹得不好看，朱姐会生气的。”
　　王老板听了她的话，失笑：“朱姐？她要是生气了，我同她赔罪就是。”他说着，右手去推包厢的门，嘴上还安抚着：“你甭操心，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以后跟着我，包你吃喝不愁。”
　　黑洞洞的包厢像万劫不复的深渊，林悦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无意识间声音提高，已经是喊了出来：“我不要你的钱，你放开我！”
　　王老板不以为然，一心只想把这小东西拉进包房好好爽快爽快，手上用力，一把将人拉到了门口。林悦见势不妙，立马蹲下身子向后倾，以全身的力气对抗他手上的劲。她虽然瘦小，但紧急时刻爆发出的力道不容忽视，王老板一时半会竟然没能拉得动她。最好的时机就这样错过，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有人走了过来。
　　“干嘛呢？”
　　好巧不巧，那人竟然是方老板。林悦看见他便想起了盛天荫，心头一跳，身上的劲如水一样泄走了。
　　“老方，你怎么在这。”王老板尴尬的松了手，咳嗽一声，“哦，没事，我就是……找个地方。”
　　他说的很隐晦，但方老板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低声责怪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以为还跟外面随便一家一样？姓朱的不好惹，你少发疯。”
　　他板着脸，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小丫头，语气缓和了些：“你要是看中了，等会散场了带走就是了，非要急着现在弄，差这几秒吗？”
　　林悦知道他没认出自己，一时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只是闭紧了嘴一声不吭，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
　　“好好好，算我错了，那咱们先回去，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王老板打了个哈哈，伸手去揽他的肩。两人走了几步，方老板忽然心头一动，又转身看了看仍然瘫坐在地上的女孩儿。
　　他停住了脚。
　　“你把头抬起来。”
　　林悦身体一僵，知道是没法子逃过去了，只得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抬起了下巴。
　　眼前的女孩儿涂抹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艳妆，一张脸画得乱七八糟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但那双黑葡萄一样亮而灵动的眼睛却是让他印象深刻的。方老板一拍大腿，冲口而出：“怎么是你？！”
　　林悦低头不语，耳边听见他三言两语把王老板支开，走到她面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开始在这里做服务员，不出台。”林悦小声回答，强调了后半句。
　　“服务员？”方老板沉吟一会儿，又问：“上次那个，盛总，给你留电话了没？”
　　她点点头。
　　方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也猜不出盛天荫的心意。明明上次对这小丫头挺感兴趣的，既然电话也给了，怎么还让人在这儿端盘子？总之，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准没错。他把这视为同盛天荫拉关系的又一次绝好机会，不再犹豫，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