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游吟》银森

3、三

　　晌午一过，竟出太阳了，肖君然看看上空，明亮一片，生了丝欢喜出来，已经很久没见如此好的天了。他往外走，在洞口顿了顿，眼珠子灵活动着看了看四周，并未瞧到那几只妖精，这才放了些心出来，爬上块大石上坐着晒会太阳。

　　昨夜那一番折腾，沾上的雪化了水，衣服因此带了些湿意。虽有点冷，倒是这样的衣服可比他当乞丐时厚实多了，他很满意。

　　狐狸唐迟摇着他的折扇不知从哪头冒了出来，肖君然吓得从石上滚了下来，一屁股颠坐在雪里，又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颤抖着音，“你……你想干什么？”虽听老头……师父说这里的妖怪不伤人，小孩子还是有些惧怕心。

　　“小生并未想干什么。”唐迟双手捧扇有礼地打了个躬，“不过是想跟小兄弟你聊聊罢了。”

　　见他并未什么恶意，小孩儿便用大眼仔细打量他，你爷爷的，眼前可是狐狸精啊，他竟然看到了传闻中专吸人精气的狐狸精耶，“你真的是狐狸？”

　　唐迟淡笑，幻化成原形，一只全身银毛覆盖的狐狸三两下蹿上肖君然的肩，肖君然又吓了一跳，狐狸乐了，开口：“这下可信了？”

　　君然有点惊奇地伸手摸它的毛发，狐狸并不让摸，从他肩上轻巧地跳到石上，蹲坐下来，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

　　这般可爱的模样让肖君然原先的胆怯不见了影，他用手撑下巴问它：“修练很难吗？”

　　“对有些人来说很难吧，”小狐狸舔舔前爪，“不提也罢。”

　　“你道行很深吗？”

　　“八百年，”狐狸转转圈，然后腹部朝上的躺平了。

　　肖君然张大了嘴，掰开手指数了数，你爷爷的，那他得轮回多少次啊。

　　狐狸又幻回了人形，折扇打开，凑过脸，恬不知耻地问：“你觉我长得怎么样？”

　　肖君然微愣，下意识回道：“还好。”比外头一些人好看多了。

　　唐迟跳下石，折扇摇啊摇，眉目带喜地离开。

　　“呸，臭狐狸，整天幻成他主子的模样招摇撞骗。”叶娘从林子里出来，摇摆腰姿。

　　“你是蛇妖？”小孩儿咽咽口水，想自己昨天还动手打了那巨蛇，她会不会报复回来？

　　“要我幻成原形吗？”

　　“别，别，”肖君然连连摆手，暗忖，蛇可比狐狸可怕多了。

　　叶娘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了声。

　　“你……修练了多少年？”肖君然又问。

　　“过了此年刚合两千年。”

　　肖君然嘴巴可以塞下个大鸭蛋了，“两……千啊，好厉害。那你道行不是很深吗？怎会被锁在这里？”

　　叶娘双手插腰，“呸，这世上谁人斗得过我，我是自愿入内的。”

　　“为什么。”小孩儿有点不懂，你爷爷的，他要有这么厉害，就做大侠，打得坏人落花流水的！

　　叶娘脸色一转，“长生不老虽好，可身边又有谁陪你千年。”

　　小孩儿不懂，只是觉得她入了林可惜。

　　“小孩儿，你可得担心你那师父。”

　　“我师父怎么了？”肖君然心一提，忙问。

　　“他呀，”叶娘掩嘴偷笑，“天黑后，你便会知晓了。”

　　叶娘并不肯再多说什么，托着红色裙摆消失在林中。

　　肖君然撑着下巴独自坐了会，想这林子里的妖怪都好怪呀，那些害怕感已经不复返了。

　　前方又蹦出个没见过的人，他跑得很快，还笨手笨脚摔了跤，君然爬上石块站起来，大声朝前方吼，“喂，你是什么妖怪？”

　　那人只是扭头看他一眼，又逃命般蹿走了。

　　你爷爷的，问你话竟然不答应，看了我学了道术后怎么折磨你，肖君然念着要爬下石块，又见一青色衣服的男人跑着，嘴里喊打喊杀，“谷莠子，老子抓到你定要扭断你的脖子！”

　　君然下意识又大声问，“喂，你是什么妖怪！”

　　男人停下脚步追赶的脚步，往这边三两个跃步，从上空飘落而下，稳稳站在肖君然面前，动了动鼻子，“活人？”

　　这男人长得很高大，手臂很键壮，一脸的凶相，肖君然自是缩了缩脖子，“我师父是肖道长。”

　　“狼，大敖。”

　　狼妖啊，肖君然眨眨眼又问，“你修了多少年？”

　　“忘记了，糟，谷莠子，”大敖二话不说就跑。

　　这些妖怎么回事？来去匆匆的。

　　肖君然又一个人坐了会，不多时，肖老道回来了，“师父，”肖君然欢喜从石块上下去，迎了上去。

　　“饿了吧，”肖老道掏出个饼给他，“先吃吧。”

　　肖君然还真是有点饿，接过饼就狼吞虎咽起来，“师父，这里的妖怪都好奇怪。”

　　肖老道只顾摸胡子，并未答话。

　　舔舔手上的饼屑，看着肖老道把一饼捏成细小的块状扔在雪地上，“师父……你这是？”

　　“给一只破猫吃。”

　　“可猫会吃吗？”

　　“饿了什么不能吃？”

　　说来倒也是，那会跟着老爹饿极了他们还会拔草吃，那种滋味，难吃也得往下咽。

　　*****

　　天色渐渐暗了，进洞之前肖君然看了看地面的饼块，师父所说的猫并未过来。你爷爷的，真是可惜了这么块饼。

　　他跑进洞内，肖老道煮了些野菜稀饭，他不客气吞下去了两大碗，打着呵欠要睡。

　　肖老道把自己睡的石床让给了他，自己在那打座。

　　肖君然想着师父真好闭起了双眼。

　　只是睡了一会，肖君然迷糊觉得床在动，猛地张开眼，却见肖老道扛着他往外走，“师父，你这是……”

　　肖老道充耳不闻，扛着他到了外头，拿了绳子把他绑在木头上，还摆了个大字型，后把他立在雪地上，而后拍拍他的脸：“乖乖看地。”

　　肖老道哼哼哈嘿蹦回了洞，留着肖君然一人在那里发愣，回神他大叫起来：“师父，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叫了许久也没把肖老道叫出来，肖君然便开始凶狠骂人了，“你爷爷的，臭道士，又骗我！啊，你比马脸还坏！你想活活冻死我啊，你爷爷的……”

　　肖老道没出来，倒是来了妖怪。

　　叶娘围着他绕了圈，唐迟的折扇摇个不停，肖君然冲他们翻翻白眼，“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放下来。”

　　“我就想看看稻草人是什么样的。”叶娘看了一会，“原来就是这样的。”

　　什……么，稻草人？昨晚是食物今夜是稻草人？肖君然要疯了。

　　“小子，冷不冷？”

　　“你把皮剥下来给他，他就不冷。”叶娘魅眼一转，嘻嘻笑。

　　“蛇妖姥姥，据说蛇皮也不错。”

　　“臭狐狸，找死！”

　　折扇一收，“蛇精，你以为我怕你啊！”

　　一红一白身影又给纠缠在一块。

　　肖君然是不指望这两只了，瞧到旁边还蹲着个人在仔细看他，肖君然怒了，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倒是把我放下来啊。”

　　“他们说有好东西瞧，我就过来了。”谷莠子侧头看了看他，“我不觉得是好东西。”然后起身……走掉了。

　　小孩儿真想仰天长叹了。

　　脚下突然蹿出只黑猫，黑猫眼睛发光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不屑地走掉了。

　　肖君然一脸土色，不管不顾大吼大叫起来，“你们别打了，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啊！”

　　叶娘唐迟正打得热闹，谁也没理他。

　　倒是大敖来了，二话不说放了下他，“入夜后就离你那师父远一点。”

　　小孩儿揉揉麻痛的手臂，“为什么？”

　　“你师父白天是正常人，晚间就像是变了人似的，你没见我们入夜就不敢乱跑嘛？被他逮到，总有法儿玩得你半条命都没了。以后躲远点就没事儿。”

　　你爷爷的，这到底是什么病儿啊。

　　“明天又是月中了吗？清潇来了。”大敖往蹲在大石块上的黑猫过去。

　　叶娘也突地收了手，脸上挂起笑，跃到黑猫面前，伸出手去摸，“清潇大爷，想死奴家了。”

　　黑猫突然发难，爪子一挥，叶娘手上就出现了四条血痕，叶娘还是嘻笑，“还是这般不懂得惜香怜玉。”

　　手臂上的伤在月色下渐渐消失了。

　　肖君然看向猫，有点好奇，唐迟说：“柳清潇，上千年猫妖。”

　　“猫妖啊，那他干吗不化成人形？”

　　“要看还不容易，你明儿就能瞧见了。”

　　肖君然又看看不理众人的黑猫，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得，有了奇怪的预感。

　　这猫并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