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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紫竹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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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苑起初并不叫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在赤离眼中能遮风雨的都叫房子,能睡觉的都叫屋子,她从来没注意过名字。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徒弟兴致冲冲的跑过来告诉她:“师父,我之前在人界带回来的紫竹发芽了!”
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坐在桌案后面,敷衍的点了点头,手里还握着不知是何人递上去的竹简。
“师父!”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少年捧着手里的小苗,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凑到女子面前“师父你看!”
红衣女子长叹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小苗,调动起情绪,故作惊讶道:“哇,真好!霁儿你简直太厉害了!”
女子眉目精致,五官偏小巧但却喜欢佩戴颜色艳丽的装饰,乍一看上去灵气的很,若仔细看了便会感受到一种带着侵略性的美艳,就像是夏日里最娇艳的花朵,无论怎样的模样、怎样的颜色都是美的。
“师父,师父”少年得了夸奖,眉眼带笑的对着女子撒娇“师父你给我的小屋起个名字好不好,你住的屋子就有名字,其他人的屋子也都有名字,霁儿的小屋也想要。”
看着少年热切的眼神,女子想着他人所讲的“对待徒弟要有耐心”,只好强压着心头的不耐烦问到:“你之前说你把这紫竹种在了门前是吗?”
少年连连点头,女子故作沉思继而说道:“那不如就以此为名可好,你既然喜欢这紫竹又把它种在了门前,那就叫它紫竹苑吧,好听又好记。”
“好!”少年言笑晏晏的看看女子又看看竹苗,只觉得周身都是暖洋洋的,心中涨涨的很是满足。
清羽远远的就听见了异响,赶紧把药瓶放在一旁,凑近了就看见霁华双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嘴角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笑意。
“仙君?霁华?”清羽轻唤了霁华两声,可对方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好似沉溺在了美梦里。
这已经是他不愿醒来的第三天了,前几日清羽都由着他了,可今日是天帝要召他过去,斟酌了一番,清羽还是把霁华叫了起来。
近在眼前的人和景象在一点点的消散,身体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悬浮在空中,越飘越远。
“师父!”霁华猛的睁眼,双手正紧紧的攥着清羽的胳膊,力量大到清羽都忍不住皱眉。
好不容易睁开了束缚,再看霁华,果然还是不太清醒,清羽无奈的摇摇头,手掌一翻,一个小巧的四角铃铛凭空出现,清羽蓄足了劲,对着霁华使劲的摇,一直摇到霁华连连摆手方才罢休。
清羽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小铃铛,对着霁华说道:“你还真是痴心不改,都伤成那样了还惦记着她。”
霁华自床榻上下来,瞧见桌子上的青瓷瓶,打开了闻了闻,认出里面是何药之后便一口气全都喝了。
他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等到清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空瓶了。
不死心的把瓶子扣过来,果然一滴不剩,“过分了你!”清羽恨声道“我这仙药就连我家宝贝都舍不得用,你可倒好,一口气全给我喝了!”
霁华倒是不以为意,走到镜子前打理着自己稍有凌乱的长发,呼吸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她,还穿着那日的紫裙,笑盈盈的靠近自己,嘴里亲昵的唤着自己霁儿,手上却暗自用力又是一刀。
突感疼痛的霁华扶着镜子捂住胸口。
原本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清羽瞧见这一幕,不由的翻了个白眼:“你就别在那自己找罪受了,那么好的药都进肚了,你现在浑身上下哪里都不会痛的。”
霁华缓了缓,站直了身体继续整理衣衫,通过镜子看见清羽正伸着脖子透过窗缝远望,便开口道:“自己选一只喜欢的带走吧。”
“真的!”清羽如此说道,只一个闪身便来到院落之中,一把捧起了自己盯了好几日的小白狐。
这院子里的神兽不下十只,皆是霖雨殿所豢,但他偏就只看中了这只弱了吧唧的小家伙,清羽点着小家伙湿乎乎的小鼻子“喏,我家宝贝可是相中你很久了,我告诉你,回去了可要乖一点,”
话至此处,清羽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也不要太乖,万一她的全部目光和精力都给了你,那我可怎么办,若真成了这样,我第二日就把你入药!”
小家伙蜷在一起不过手掌一般大小,灵识初开,虽尚且听不懂人语,倒也还是会察言观色的,被清羽这么一唬双眼顿时泪盈盈的,颤抖着盯着清羽一下都不敢乱动。
清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转走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说,折回身去恰遇正好衣冠的霁华出来。
二人一道向殿外走去,清羽手里托着小白狐,嘴上一直念叨着:“你还在昏睡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好几拨人了,都被我给挡了回去,最后这次来的是仙帝坐下的聆音仙子,托的是探望的词,但行的是察验之事。”
霁华好歹也是仙法上乘的仙君,即便在伏妖之时受了伤也没道理昏睡三四天,更何况还是在清羽的照料之下昏睡不起。
看霁华大有左耳听右耳冒之势,清羽加快了步伐走在霁华的斜前方,转过身来面向他一边倒退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仙帝不知晓你此前的底子有多差,你最好还是在因妖而伤的这件事上多说一些,免得让人起疑。”
清羽这么低声劝导了一路,终于是在凌云殿之前得到了霁华的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满意的拍了拍霁华的肩,转身捧着小白狐御风而去。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知道霁华的秉性,按道理来说他是不会行差踏错的,但问题是前两天那冲击对他来说委实有点大了,这几日霁华日日梦魇,嘴里念叨的不是“师父”就是“别走”,梦境不断变动,但人总还是那个人。
受此打击,清羽很难不怕他一个冲动导致此前种种前功尽弃。
不过,既然霁华点了头,那就意味着他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清羽也曾思考过:自己怎么就从当时极力反对的第一人变成今日“助纣为虐”的头一号了?到底是被他的情深所动,还是被他的执着所感?亦或是被他的武力所逼?
可能三者都有吧。
清羽瞧着四周轻浮的白云,远处的宫殿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如龙似凤般吸睛夺目,不知是哪位仙子沿途种了一路的嫩黄色小花,娇弱的随风轻晃,让人心波荡漾。
玉阳君的宫殿里又传出了绕梁的仙音,只是早些年也酷爱这些的清羽仙君,此刻却只想捧着手里小白狐快些回家,早得嘉奖。
在霁华昏睡的这几日里,赤离算是过足了口腹之瘾,天南地北的美食,只要她想吃,她的小徒弟就一定为她寻来。
躺在绒榻上享福的赤离恍惚间竟好似回到了三百年前,尽管她这个魔尊当的不尽力,但到底还是受人仰仗的,生活算不上恣意倒也满足。
品尝着手里明显不如上一个甜脆的红果,赤离感慨:“这嘴啊,还是被养叼了。”
按了按手下粗制滥造的绒毯,不禁怀念起自己那仍然不知名的小寝宫,这一晃都离开三百多年了,赤离咂咂嘴,对着在一旁读书的秦蛟说道:“本尊玩够了,想回去看看。”
秦蛟收起手中的书本,将赤离榻前桌子上的狼藉收拾一番才回答了赤离的话:“我还有些私事未解决,待事成之后就去魔域找你。”
赤离点点头,将手伸向自己为数不多的贴身之物,玉石都握在手上了,随即又松开了,对着秦蛟说道:“你自有办法,对吧。”
“是”秦蛟大方的承认。
“那成,到时候我请你喝我们那里最烈的仙酿。”话音刚落,赤离所在之处便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两扇雕花木窗晃晃悠悠的发出刺耳声响。
探知到赤离确实已经离去,秦蛟收起了那副好徒弟特有的面孔,躺在赤离躺过的绒榻之上,捻起一粒红果,感受着果浆在口里瞬间炸开,再沿着唇齿缓缓流下。
手指轻轻一点原本还空空荡的内室凭空多出了两个人,二人身形差不多,皆是穿着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遮住眼鼻的黑底青纹面具,一声不吭的上前服侍秦皎,捏肩捶腿、端茶递水,配合的相当默契。
秦蛟也是许久都不曾如此享受过了,自打见了赤离,他就刻意掩藏了本来面目,日日都是一副好相与的模样。
说累吧倒也没多累,就是有些不甘心,都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了,到头来还不是说走就走。
品尝着侍从递过来的吃食,秦蛟终究还是慢条斯理的说出了那句心里话“没心没肺。”
秦蛟也只在此地享受了片刻,挥退了那两个黑衣人之后,自己整理了一下,掌心一动便也出现了一个青纹黑底的面具,将其戴在脸上,理了理衣上的褶皱后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