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真的太秀了！》丛垣

6、江湖处处是传说

　　王岫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沈黎被称为“经典”的得意之作，电影本身不仅入围了戛纳，更是直接帮他拿完了当年所有的最佳新人奖，大的小的最佳男主角也提名无数。而正因为起点太高，那时的他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尤其看不惯那帮带资进组演技还差的资源咖。
　　在之后一部电影的拍摄中，由于某目中无人的关系户迟迟进不了状态、场场戏NG几十次，以致于严重影响了剧组进度，王岫当时还没满20，脾气比较暴躁，直接在片场当众指责对方不敬业。结果那位仁兄不仅对此毫无自知之明，甚至反唇相讥，于是该事件最终以王岫挥向对方的一拳而告终。
　　这一拳差点断送了王岫之后的演艺生涯，要不是沈黎力保他，他早就被封杀了。好在后来他自己也争气，一连演了好几部口碑爆表的小制作电影，还写了自荐信发给了好莱坞名导尼尔·帕尔默，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他新电影中的角色。
　　那个角色最后让他提名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从那时开始，王岫的咖位水涨船高，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那个片场与人大打出手的“黑料”了。
　　时过境迁，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王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少年，现在的他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多么的让人如沐春风，哪来如此妖魔的口碑？
　　“王岫……那什么……看他访谈不是挺亲切的吗，怎、怎么就是大魔头了呢？”王岫疙疙瘩瘩试探道。
　　“唉初哥你不懂！”陈沐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娱乐圈的水很深的，有的人表面口碑很好，结果一接触发现脾气臭得很！人设崩塌的多了去了！”
　　王岫：“……”
　　陈沐：“听说他对同剧组演员超严厉的，我演技又那么差，他如果看不下去骂我怎么办！骂我就算了，万一他气不过打我怎么办！呜哇我看我还是辞演吧！”
　　王岫：“…………”
　　敢情你也知道自己演技差呀！差就多学多练争取进步啊朋友！！

　　陈沐的辞演当然只是说说，王岫的祈祷也并没有作数。几个月后，《白手起家》剧组在重庆“如二人所愿”地开了机。
　　站在人群正中央合影的王岫瞥了眼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陈沐，联想到在拉萨时对方像块牛皮糖似粘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竟产生了点奇妙的落差感。
　　怎么回事，他堂堂影帝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驴友！
　　《白手起家》的场地几乎全是实景没有搭棚，为了尽可能减少对群众的影响，剧组计划优先尽快拍完在医院里的白氏兄弟戏份。
　　可怜陈沐提心吊胆一百多天，上来第一条和大魔头演对手戏的就是他。
　　本场要拍的是白晗风得知自己被骗钱找人对峙，被打得遍体鳞伤，好久没来弟弟所在的医院。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才敢出现，却被白晗雨发现了他拙劣遮盖的伤口，看到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弟弟立刻就哭了，白晗风赶紧安慰。主要凸显的就是兄弟深刻情谊的戏码。

　　王岫顶着一头化了两个小时的伤病妆，戴着帽子口罩，小心翼翼地躲在病房门后向内探头张望。
　　病房内，涂着惨白粉底液的陈沐侧坐在床上，即便有护士逗他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王岫展现了哥哥不敢见弟弟却又忍不住担忧的神色，陈沐也争气地演出了哥哥好久不来看自己的不满。
　　直到王岫饰演的白晗风走进了房间，按照要求白晗雨看到哥哥的时候第一眼要绽放惊喜的笑容，下一秒想到哥哥这么久没来，再赌气偏头。然而……
　　“cut！”沈述放下扩音器，歪过身子避开监视器尴尬地说道：“陈沐，白晗风是你哥哥，好几天不见了你很想他，看到他出现是特别开心的，你得笑得很灿烂啊，很高兴啊，但你这笑得怎么这么…”沈述瞄了王岫一眼。
　　勉强，默然站在一旁的王岫在心里把沈述没说下去的话补全了。
　　陈沐听完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不好意思导演，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没事没事，这么多老前辈盯着是挺别扭的哈哈哈。”沈述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过你要学会习惯，以后这种情况可是会越来越多的。那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第二遍陈沐表现得稍微好了点，虽然以王岫的标准那个笑容还算不上完美，但由于拍的是远景，也就过去了。
　　难的是下一条，白晗雨看到了白晗风脸上的淤青，紧张地捧着哥哥的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难过与着急交杂的情感化作泪水涌现。
　　然后陈沐没哭出来。
　　也不能说他没哭，在王岫这个蹲在他面前的角度，还是能看到他挤出了两滴眼泪的，但就这么两滴，从剧本里所体现的情感上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之后这条戏来来回回折磨了两人好几遍，陈沐要么是哭得不到位，要么又开始五官乱飞，王岫沈述还有其他几位大咖轮番上阵给陈沐讲戏。但可能阵仗太大起了反效果，一通操作下来陈沐更紧张了，最后连眼泪都憋不出来了。
　　到目前为止王岫的心情都很稳定，一来拍戏进不了情绪这种事是常规现象，哪怕是最有经验的演员也有不在状态的时候，他碰到的不是一次两次，早就习惯了；二来陈沐怎么着也算是他朋友了，人对于朋友的耐心总是会比陌生人更多一些。
　　但他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几次“cut”喊下来王岫悲哀地发现，每次陈沐NG了，片场大部分人，尤其是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不在当事人身上，反倒是频频看向自己，神情紧绷，似乎时刻准备着什么。
　　他想仰天长啸：“我真的没有生气！”为什么每个人都怕他发火的样子啊！沈老爷子你到底给大家灌注了什么奇怪的信息！
　　眼看陈沐又黄了一条，王岫自觉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站了起来——王岫发誓他看到好几个场务已经摆出拦人的姿势了——对沈述和沈黎打了声招呼：“要不这场暂停一下，今天先拍点其他人的戏份，别耽误进度。”
　　他转身拉起陈沐的胳膊，尽量用自己的最柔和的声音说道：“你跟我来。”
　　陈沐整个人在王岫伸手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剧烈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了个“啊？”
　　“哎王岫你冷静！”沈述见状飞速扑了过来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按住了王岫，以自己之躯隔开了两人，“有什么事呀？在这说不行吗？”
　　王岫甩了沈述一眼刮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冷静。”见沈述还不放心的样子，他又跟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打他。”
　　“真的？”王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到他的保证，沈述总算松了松手。
　　王岫拉开沈述，回头看到陈沐惴惴不安的表情，暗自叹了口气，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离开拉萨前你不是要我来找你吗？怎么我来了你反而躲着我了？”
　　陈沐在王岫头发擦过自己脸颊时瑟缩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王岫说了什么。
　　“诶？”他惊讶地抬起头，在片场第一次直视了王岫的眼睛。
　　沉稳，冷静，又透着难以忽视的温柔，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陈沐瞪大了双眼，瞬间放弃了挣扎，傻愣愣地任由王岫把自己带到了休憩酒店的房间。

　　刚关上房门，方才还对王岫避之唯恐不及的陈沐此刻却主动凑了上来，一手压住王岫的刘海，一手遮住了他鼻子以下。
　　紧接着，王岫听到了对方倒吸一口气，不确定地问道：“初哥？”
　　“哎！”王岫没好气地应道。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和陈沐的微信聊天框，直接给人发了个表情。
　　陈沐彻底宕机，握着跳出新消息提醒的手机不停喃喃：“真的是初哥…真的是初哥……”
　　“你个小没良心的。”王岫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陈沐的脑袋，“看你平时找我找得这么勤快，还当你多重视我，结果我剪了个头发剃了个胡子你就不认识了。还大魔头，有我这么贴心的大魔头吗？”
　　“初哥……初哥……哇啊啊啊！”
　　陈沐倏得抬起了头，全剧组等了半天的真情泪现在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流出。
　　“诶！对！就是要这样的哭戏！”王岫职业病犯了，拍着大腿可劲惋惜现在身边没有摄像头，却见陈沐一个起跳，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王岫身上来了个树袋熊抱哭喊道：“初哥啊～你是大魔头真的太好啦！！”
　　“唔啊啊你干嘛！”王岫猝不及防被陈沐一通操作弄懵圈了，被陈沐抓住机会抱了上来，慌忙之下条件反射地托住他围在自己腰上的两条腿，“为什么还叫我大魔头！！”
　　真是抓得一手好重点呢。
　　陈沐不矮，体重当然也不算轻，王岫被他这么用尽全力的一扑也有点重心不稳，赶紧跌跌撞撞往里走。剧组订的酒店房间是标间，进去就是床，王岫被床角一绊，两人一同摔进了床铺。
　　“噗—呕—”
　　偏偏摔的时候两人在空中转了半圈，王岫本意是想先把陈沐放下，结果他自己先躺到了床上，陈沐整个压上来，撞得他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来不及感慨自己每次碰上陈沐受伤的总是他，王岫就看到陈沐严肃地趴在自己身上，庄重地双手握住自己的，满脸诚挚地用仿佛在跟自己求婚的语气说道：“初哥…哦不对岫哥，你愿意包养我吗？”
　　王岫：“…………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陈沐：“…那好，换句话说，你愿意当我的金主吗哎哟！”
　　王岫一脚把陈沐踢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