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治愈的故事》一根笔杆子

63、地下7

　　追兵因为宁楚林放的那一颗炸弹落下了一段距离，再追便难了，因此下了全国的通缉，幸好姜晓龙提前做好了路线，才让他们有惊无险地到了镇江。

　　在联络点，宁楚林和姜晓天都换了新的衣服，姜晓天身上的伤也得到了基本的处理。此时，一个被搁置的话题又被提起：“达布，你怎么想？”

　　达布星贵反而问：“老板，你准备去哪儿？”

　　宁楚林摇摇头：“我不知道，往西边走走吧，好多地方我都还没去过。”

　　姜晓天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宁楚林哂笑：“你觉得我的行为很奇怪吧？国内正打着仗，我到处跑。”

　　姜晓天把手一摊：“倒也是你会做得出来的事，我们束缚不了你，本来就只是合作关系。”他沉吟片刻，又说道：“以你的性格，一直跟我们走反而对你不好。”

　　宁楚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是第一个能如此了解他的人。在这个战争年代，国仇家恨被排在了第一位，姜晓天，甚至达布星贵，其实都觉得他这样有本事的人理应报国。但毕竟宁楚林根儿上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不是一个被国家情感、集体情感驯化过的人。甚至宁楚林从心里恐惧自己与历史、与国家沾染上什么关系。

　　先前所有经历过的任务世界，都时他最熟悉的现代，料理的也多是与自身有关的事，唯一堪称轰轰烈烈的，就是当道士的那一次。但当时宁楚林又清楚的知道，怪力乱神这种事，自有国安局帮他隐藏起来，不会人尽皆知。在现代的所有行为，都可以说是创造历史，因为世间都是向前推进的。

　　而这一次不同，宁楚林不知道他如果做了什么，会不会改变历史。抗日战争的历史太宏大了，他很害怕自己的某些行为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因此，纵然宁楚林再害怕历史上建国后那些弯路，却也不会想要改变什么，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拨动了历史前进的方向，会发生什么事。他对这种未知是恐惧的，因为未知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全民。

　　因此宁楚林只做他想象范围之内的事，譬如救出姜晓天。因为这个人大约不会改变历史的大方向。但宁楚林不敢与gong（放）chan（过）dang（我）有过密的交往。

　　他在以一种很狭隘的方式控制着自己和历史的距离。

　　达布星贵最终做出了决定：“老板，我想跟他们走，我想加入gong（放）chan（过）dang（总），我想报仇。”

　　宁楚林并不意外，只点点头，跟姜晓天交代：“这使我之前的伙计达布星贵，他是内蒙人，会写字，我也教他读了不少书。这小子功夫不算多好，但有把子蛮力，嘴也严，让他做事是靠谱的。托付给你了。”

　　姜晓天点了点头。

　　三人就此分道扬镳，宁楚林四处游荡了大半年的时间，走了不少地方，他虽然不想与历史沾染联系，却对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极有兴趣，看了不少城市外，还特意跑昆明去了趟西南联大。

　　他在外大半年的时间，四处闲逛外，也暗杀了不少日本人。一直到入了冬，宁楚林在长沙有些犹豫。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宁楚林问系统。

　　系统还是老样子：“你自己的事，只能你自己决定。”

　　宁楚林这次当真不是为了套话，他痛苦地抱着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干涉了南京大屠杀这件事，抗日战争会因为我的行为改变多少？如果我不干涉，但南京城那么多人啊。”宁楚林思想斗争了好几天，如今是真的焦虑了。以往他每次与系统讲话，都是在心里默念，这次这已经说出了口，幸亏房间里只他一个。

　　归根结底，宁楚林不知道，南京大屠杀对抗日战争能产生什么影响。他对历史的了解，也仅限于课本里那些，还得是耳熟能详的，毕竟他本身对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趣。

　　这是系统第一次见到宁楚林这样痛苦，心一横，便出言提醒：“南京沦陷之前，已经有一半的常住人口离开了南京，你就算提前预警，也只不过是让他们多跑一些人而已，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南京照样会沦陷，他们信不信你的话还两说呢。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什么？”

　　宁楚林怔愣片刻，抿了抿嘴，做出了决定：“我去趟南京。”

　　系统提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他如何告诉南京人，南京将经历一场最残忍的屠杀？在现代战争中，屠城已经不复存在，而南京大屠杀几乎可以说是一场屠城行为，不真的发生，谁会相信呢？

　　所幸南京城应当还有他的一些朋友，也许可以多劝动一些人离开南京。

　　虽然决定亲自去南京，但宁楚林还是先找长沙当地的地下党透露了这件事，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南京那边还是不是姜晓龙，如果换了新的人，倒不如他先让人接到chan（放）dang（过）dang（我）内部传过去的信息更有说服力。

　　说来也巧，在以前去南京定居之前，他在长沙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还在这里杀了几个日本特务。当时交给姜晓龙的名册应该被汇报了上去，宁楚林当时动手的其中一个人正是让长沙地下党头疼了许久的一号日本特务。

　　而离开南京之后，他去昆明，途经长沙，好巧不巧又让他发现了一小队日本特务，他便又干掉了，同时顺藤摸瓜找到了长沙当地的地下党，通知了这件事。也是因此，长沙地下党对他态度极好。

　　宁楚林轻车熟路找到了街角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跟伙计打了个照面，伙计便让他直接去里面见老板。他找人全靠脸熟，什么暗号都不打，反正他每次都是挑没人的时候去，也不会暴露什么。

　　宁楚林见到老板开门见山：“我这里有个情报，来源我不能说，日本攻打南京，一旦失守，会展开屠杀，如果可以，立刻组织所有百姓撤离南京。”

　　老板当即面色沉重：“我相信你的话，但别人不一定能相信。这条情报太骇人听闻了。”

　　宁楚林苦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找你来传递这个情报。”

　　老板道：“我会上报，但组织会有什么决策，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我明白。”宁楚林点点头，“所以我准备去一趟南京。”

　　现在的人都恨不得离南京越远越好，日本早在进攻南京城之前，就对南京周边展开轰炸，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是不想靠近南京的。

　　老板只是握了握宁楚林的手：“保重。”

　　在日军的攻打中，如何进入南京城还是一件麻烦事，所幸军队也不是天天开战的，宁楚林在南京城外蛰伏几天，寻了个休战的晚上混进了南京城。

　　城里面已经没有了他走时的平静，以往这时候灯光都是暗的，但如今街上还有不少匆匆忙忙的人，许多是逃难的百姓，也有运送伤员的军人。

　　茶馆还在，只是已经打烊了，宁楚林没有贸然登门，准备等白天开门了再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大约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了，第二天一早，开门的是个脸熟的伙计，从前经常帮他看店的那个，宁楚林舒了口气，不管姜晓龙还在不在，他总归是有门路能够联系上南京的地下党了。不然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干找人还真是有些困难的。

　　这节骨眼，有闲心来茶馆喝茶的人也不多，宁楚林又去得早，只有伙计在堂里擦桌子。他一走进去，伙计只听了个动静，初还以为是客人，便道：“您随便坐。”

　　宁楚林低声问：“姜老板还在吗？”

　　伙计听声音耳熟，一抬眼看到竟是宁楚林，着实吃了一惊，所幸现在是战时，人心惶惶，没人注意他这个通缉犯，“老板在后面。”

　　宁楚林点点头，一年没走进过茶馆后院，却没什么变化，他轻车熟路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是我。”

　　姜晓龙来开门时满是惊讶，忙把他带到屋里说话：“你怎么不声不响来了？”

　　宁楚林心里一沉，姜晓龙不知道他来，便是之前长沙那边传过去的情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南京城一旦沦陷，日本人就会屠杀。”

　　姜晓龙面色奇怪，似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听到这则足够令人惊恐的消息却没有应有的反应，“原来那条情报是你传来的。”

　　宁楚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情报已经传递到了南京，那八成是长沙那边没有把他要来的事一块上报。

　　姜晓龙给二人泡了茶，才缓声说道：“前几天我收到组织传来的消息，说南京城沦陷后有被屠的风险，让我密切关注南京的情况，如果有需要立刻想办法转移南京百姓。当时我还奇怪，没头没脑的一条消息，按道理来说，日军不至于到屠城的程度，也没有接到其他日军方面的情报。我最近还一直在想，这条消息是哪儿传出来的，合着是你传的。”

　　“信源我不能说，但一定要尽快转移百姓。”宁楚林沉声道。

　　姜晓龙长叹一声，有些丧气：“国民政府已经要迁都重庆了，前几天发了通知，好多百姓都走了，留下的都是真不愿意动的。你跟他说日本人要屠杀，他也不信。而且去年你们救走了天明之后，国民党对我们查得严，我们好多同志都撤出去了，实在没什么人手，现在又是战时，也不好派人再过来。”

　　宁楚林也理解姜晓龙的为难：“这也是我来的原因，好歹我再南京时间长，还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在，我让他们帮帮忙，也许还能多劝走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