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难为》青青欠斤

3、回门

　　第二天张嬷嬷就带着账本来请示裴姝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灏南同张嬷嬷说了什么。

　　张嬷嬷没有了第一天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虽说面色依旧难看，但到底还是有问必答，讲解得很是详细。

　　裴姝也听得很是认真，她脑子灵活，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就透。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种不冷不淡地态度平安相处着。

　　时间很快，很快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顾灏南对这件事极为重视，早早地准备好了回门礼。

　　听闻裴大爷也就是裴姝的爹极爱书法，平生最爱便是收集各类文房四宝。

　　所以顾灏南准备了一方青花釉里红双龙戏珠的砚台，这是顾灏南偶然得到的一方珍宝。

　　而对于其他的各位女眷，顾灏南开了他的私库为每人准备了一个发饰或妆饰。

　　裴姝今天穿了件盘金彩绣棉衣裙外套了件翠文织锦羽锻斗篷，衬得她越发娇艳动人。

　　到了裴府。

　　裴大爷带着裴家众人站在恭迎着，一见着轿子，众人纷纷作揖，齐声高呼：“见过丞相！”

　　先下来的是顾灏南，他动作轻快地一跃而下，然后转过身去，面对轿撵，伸出右手。

　　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拂过墨蓝色的车帘，探出一张精致秀美的面庞。裴姝抿嘴轻笑着将手放在顾灏南的手上。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糙一嫩，对比鲜明却又意外融洽。

　　顾灏南拉着裴姝的手，并肩而立，微微弯下腰，抬手隔空扶了一把：“岳父，这礼小婿可担不起。”

　　裴大爷裴鸿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顾灏南的肩：“好！今天我们翁婿好好吃酒，我准备了上好的美酒嘉肴就等着你们！”

　　裴鸿只是个正九品的钦天监监候，还是靠着父辈关系才得到的这个芝麻小官。

　　平日里见着顾灏南都应当是要向他行礼，但今日里顾灏南作为他的女婿过来拜访，他作为岳父，自然成了丞相的长辈。

　　这怎能不让他快活。

　　顾灏南不动声色地往裴姝这个方向侧了侧身，避开了裴鸿的触碰，然后面带微笑地点头应答。

　　进了宴厅，顾灏南扫视了一眼：“怎么只有一张桌子？”

　　裴鸿讪笑道：“贤婿，一家人就讲究那些规矩，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多其乐融融，是不？”

　　“都听岳父的。”顾灏南轻笑一下，不辨喜怒。

　　众人依次落座后，奴仆们便开始了陆陆续续地上菜。

　　裴鸿坐在主位，旁边是他的正妻沈氏。

　　左旁边便是顾灏南，裴姝。

　　右旁边是裴鸿与沈氏生的两个女儿：长女裴惠，次女裴灵。

　　下位坐的是裴二爷裴尚夫妻和他们的儿子裴轩。

　　说也奇怪，按理来说，裴惠和裴灵两姐妹作为晚辈应当和裴轩一起坐下位，但偏偏裴二爷夫妻主动坐到了下位，最后竟让裴惠两姐妹和顾灏南夫妻相对而坐。

　　裴惠、裴灵、裴姝三姐妹年纪相似，裴惠和裴灵是双生子，而裴姝就比裴惠两姐妹小了一个多月。

　　按照长幼有序，应当是裴惠与裴灵先出嫁。

　　但当长公主突然来提亲时，裴鸿茫然无措：“长公主，你说要提亲的是谁？”

　　“你的三小姐，裴姝。”

　　裴鸿皱着眉头：“这长公主…我家还有两个女儿，我的大女儿裴惠，二女儿裴灵，她们都人如其名一个贤惠一个灵动，这三女儿出身不好，怕是配不上丞相。”

　　闻言，长公主顿时有些不耐：“裴监候，要说配不配，你另外的两个女儿怕是也配不上！我听说裴三小姐贤良淑德，人比花娇，她便是我心中做儿媳的最好人选。”

　　裴鸿听到这儿，自是忙不迭称是。

　　如今朝廷上最有前途的人竟成了他的女婿，裴鸿自是喜不自胜。他哪里还顾得上到底是娶谁，反正都是自己的种。

　　长公主离开后，裴鸿将裴姝叫来。

　　裴姝的生母金氏是裴鸿在郊外遇见的，当时的金氏灰头土脸、奄奄一息地倒在路旁。

　　也是缘分，裴鸿当时觉得车里烦闷，掀开轿子随意一瞥，便见着形容狼狈的金氏。

　　裴鸿看着金氏穿着粗糙布衣也遮不住她杨柳似的身姿，大为惊喜，亲自下车将金氏抱进了轿里。

　　本来裴鸿是准备去庙里祈福，现在见到了此等美人，那已是太大的福气，哪还需求那劳什子虚无缥缈的福气。

　　裴鸿就这样将金氏抱回来了府。

　　因为金氏忘记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姓金，家人都唤自己鱼儿。

　　从那以后，裴府多了位鱼夫人。

　　裴鸿看着裴姝冰肌玉骨，芙蓉美面，杨柳身姿心里暗暗惊叹，他这位不受重视的庶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得这般倾国倾城，倒是像极了她那位早早就香消玉殒的生母。

　　裴鸿背着手，面色沉沉地看着面前谦卑恭敬的裴姝：“你与丞相之前可有什么缘分？”

　　裴姝低头，恭顺道：“丞相之前并未见过女儿。”

　　裴鸿沉思一会儿，挥挥手让裴姝离开了。

　　当天晚上，便传出消息裴家大小姐和裴二小姐与人定亲。

　　紧接着便是裴三小姐即将嫁与丞相。

　　外人荒唐大笑，笑裴府为了让三小姐与顾府顺利成亲，竟急着将两个大的女儿许配出去，真是一副急功近利，卖女求荣的虚伪模样。

　　裴姝抬眼看着对面的裴惠和裴灵今日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心里一阵气闷。

　　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按理来说是她向娘家展示她们夫妻间生活如意，幸福美满的。

　　但看她的父亲，心里的打算恐怕是不能让她与夫君感情和睦了。

　　裴姝悄悄地往顾灏南身旁靠了靠，本是很隐秘的举动，但顾灏南在觥筹交错间侧身用眼神询问她有何事。

　　裴姝那些气闷顿时像烟花一般，一瞬即逝。她嘴角勾起了甜蜜的笑容，喜不自胜地想：夫君应当是喜欢我的。

　　宴席之后，裴鸿邀请顾灏南到前厅饮茶。

　　而裴姝被裴夫人沈氏叫走了，说是母女间聊些私密话。

　　裴鸿爽朗一笑：“那快去吧！姝儿向你母亲多学学，以后夫君才会喜欢你。”

　　顾灏南皱了皱眉，他对裴鸿的这番话很是不满，说得裴姝像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裴姝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尽管娶的时候有些不满，但他会一直敬她：“不用学，姝儿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闻言，裴姝立刻低头来掩饰自己涨红的脸颊，笑容越扩越大，最后不得不掩上嘴。

　　裴鸿听了也很是开心：“好，是个贤婿。”

　　就是一旁的裴夫人和她的一双女儿面色不是那么好看。

　　进了前厅，裴鸿让裴惠给顾灏南倒茶。

　　顾灏南这才注意到，裴惠裴灵同他们一同进来了，而这前厅竟没有一个奴役。

　　顾灏南面色有些不满：“这些都是下人的活，怎能让裴小姐来端茶送水？而且裴小姐们不去裴夫人那里吗？”

　　裴鸿赔笑道：“他们母亲在和姝儿聊些房中话，她俩去也不太合适。”

　　顾灏南面色有些难看：“她们在我们这儿更不合适。那就让她们回房，裴老爷，未婚女子不得见外男，更何况两位小姐已有婚约在身，我在这儿，恐怕会冲撞了两位小姐。”

　　裴鸿继续赔笑道：“你算什么外男，我们是一家人。实话与贤婿说了吧，惠儿和灵儿都没有婚约，那个就是来骗骗外人的。”

　　顾灏南面色沉沉地站了起来：“裴老爷，你这是什么话，你的两位小姐没有婚约与我何干！此话，希望裴老爷不要再讲，好了天色已晚，我与姝儿就先离开了。”

　　此时刚过正午，外头的阳光还有几分刺眼，顾灏南的随侍水风在外头站得笔直地等着。

　　顾灏南随手抓过一个奴役：“裴夫人与你们三小姐在何处谈话，带我去！”

　　奴仆惧于顾灏南身上骇人的气质，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弯着腰往前带路。

　　裴鸿追了上去：“贤婿，你这是何意……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话音未落，顾灏南已走到了裴夫人和裴姝聊天的亭落外。

　　这时传来里面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不知是谈到了什么，其中一道女声有些生气 ，声音骤然变得尖利：“你不愿意？你怎敢不愿意！你以为你凭着你这副狐媚样子嫁给了顾相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一个庶女背后没有亲族撑腰能得几时恩宠？若哪日顾相厌了你，你怕是只能绝望等死。但若你和你姐姐们一同伺候顾相，不仅我们裴家就是你最大的后盾，而且姐妹间相互扶持，恩宠不衰……”

　　顾灏南难看的脸色，被裴夫人一句又一句话刺得铁青不已，他不再听下去，大步走进亭子将裴姝拉走。

　　裴鸿早在听见裴夫人说话时就满脸绝望，他想：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裴夫人懵圈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顾灏南将裴姝拉走，心里阵阵发寒。她想张口解释什么，但看见顾灏南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恐惧地咽了回去：“我……”

　　顾灏南拉着裴姝越走越快，裴姝被他带着踉踉跄跄地向前。

　　“疼……”裴姝皱着眉头，娇声喊道。

　　顾灏南这才注意着裴姝的手腕被他拉得都有些发紫，他深吸一口气，将裴姝打横抱着，继续快步向前。

　　等两人走到了裴府大门，水风早就备好马车了。

　　或许是裴鸿夫妻觉得已无转机，并未再次追出，顾灏南就这样带着裴姝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

　　上了马车，顾灏南粗鲁地掀开车帘，面色难看地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

　　裴姝看着顾灏南铁青的样子，只觉好笑：“夫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灏南猛地扭过头来：“这还不让人生气？难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啊，你和他们是一家人，也想着姐妹共侍一夫，是不？你不觉丢人，我还嫌恶心！”

　　闻言，裴姝脸色发白，顿时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夫君原是这般看我的吗？我心悦夫君，怎么做出如此让我难受的事！”

　　顾灏南说完便有些悔意，但实在是刚刚在裴府遇见的事情过于糟心，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会儿听到裴姝凄凄切切的控诉，更是觉得烦闷和后悔。

　　他拥住了裴姝，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我们姝儿怎舍得让我去陪别人呢。”

　　裴姝憨笑起来，也不难过了，她特别喜欢顾灏南亲她，特别还是这种主动地：“夫君，你还记得你七年前去寂照庵吗？”

　　顾灏南低头沉思一会儿：“七年前……好像是有这个事，我记得当时好像是父亲卧病，我去祈福，虽说从结果来看那福是半分没求到。”

　　裴姝的这一打岔，倒是让顾灏南暂时忘却刚刚的烦闷，开始顺着裴姝的思路思索起来。

　　裴姝听到顾灏南说还记得，欢喜极了，面上带着灿烂又甜蜜的微笑回忆着：“当时我也去了。大姐着了凉，受了风寒，久不见好。裴夫人要我去寂照庵给大姐祈福，她听说那里的印光法师是很厉害的高人。”

　　“当时只派了一位嬷嬷陪我，但去寺庙的山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极为陡峭，嬷嬷又走得很快，我跟在后面，不小心从坡上摔了下去。”

　　“但幸好坡下是柔软的草坪，但是我迷路了，我本想走到坡上去，但那坡尽是流沙，我一次次地滑下去……”

　　“但我碰见了你。你发现了我，特别温柔地问我是不是和家人走失了，我当时很害怕，只顾着哭。但你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你先是拿出怀中的锦帕给我擦了擦眼泪，然后才把我抱去了寺庙那里等着我的家人。那天等了很久，你还怕我哭，给了我一颗糖，我记得，是桂花糖。”

　　顾灏南听着裴姝平静地叙述，心里泛起了丝丝麻麻地疼，他认真端详着裴姝的脸，轻捏一把，笑着说：“我记起来了，当年碰见个爱哭鬼，哭得那么惨都还很可爱，是个小漂亮。原来是你……”

　　顾灏南将裴姝搂在怀里，严丝密缝，像是要跨过这错过的七年，抱住以前那个胆小不被爱的小漂亮。

　　告诉她，你也是被人宠爱的。

　　不是走在路上都没人在乎你跟没跟上，走没走丢的小可怜，而是连下马车都有人在下面伸出手来接你的小娇妻；不是别人随随便便给颗糖都能念上七年的小穷鬼，是坐拥号称“京城聚宝盆”深云轩的大富豪。

　　抱着裴姝的时候，顾灏南心里很满足。他想，小可怜，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