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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怀抱 ...

  •   顾南薇一头撞入这满是青草与寒冰味道的怀抱,薄薄布料上清冽的寒气钻入鼻腔带来轻微的痒,她微怔片刻,身前坚实的触感立时便让她反应过来,自己正倚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去,这才发现自己竟被那人箍在怀中,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虚虚扶着她的后颈,若不是向后推开这一步,她也不会触碰到背后那只温暖的大掌。

      这姿势暧/昧得紧,两条手臂因为用力而变得紧绷,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霸道地圈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就像只……护崽的狼。

      莫名的想法弄得顾南薇脸上蓦地一红,下意识地推了面前那人一把。

      他身子一僵,似乎没料到她竟会推开自己,却还是乖乖松开了手,向后推开一大步,垂眸看她。

      这一低头,刚刚好对上顾南薇的视线。

      “你是……”

      方才瞧见梁青雅有对顾南薇动手的意思,他便着急地冲了过来,但又不想这样与她见面,便随手拿了个下人买来玩儿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笑眯眯的娃娃脸颊上画着两坨夸张至极的红晕,顾南薇对着面具愣了一瞬,不知这人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方才梁青雅扑上来的极快,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若不是她从小跟着景策那个家伙练出了快于常人的反应速度,现在定是和梁青雅一样摔进那冰凉的池子里了。而这人竟能如此迅速的冲到池边,实在令人惊奇。

      凭他的速度来看应该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方才她的裙带突然断裂开来,八成也是他出手所为。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直盯到景策怀疑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顾南薇方才回神,也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实在无礼,微微红着脸福了福身:“多谢。敢问恩公姓名……”

      她话未说完,便感觉到面具后面那张脸霎时黑了几分。只是还未等她弄明白究竟是哪句话惹他不快了,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小姐”自不远处传来,飞快从身边掠过扑向水池边。

      方才梁青雅落水实在出人意料,除了景策和顾南薇,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还是梁青雅的丫鬟首先回过了神来,大叫着扑到池边,却又不会水,急得眼泪涟涟,四处求人救她家小姐,可天气寒凉,哪家的姑娘愿意下水去捞一个不相干的人?

      眼看梁青雅已经被冻得脸色发白,手脚僵硬,那丫鬟实在没法子,只好求到了景策跟前。

      “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虽不知这满是女子的后院里怎会突然多出个男人,也明白不该让一个外男瞧见自家小姐湿透的身子,可人命大过天,她也是没办法,到时小姐要打要骂她都认了,只要能把小姐救上来就好。

      丫鬟的哭喊声太吵,景策极为不悦地蹙了下眉,眼神带着几分不舍的离开顾南薇的脸,投向水池时顿时染上了些许不耐与厌恶。

      顾南薇与他离得最近,他眼神的变化透过面具上两条弯弯笑眼的缝隙尽数落在她眼里,令她费解——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感情,与看向梁青雅时那掩饰不住的厌恶截然不同,让她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曾经见过。

      沉默片刻,只听他开口,声音低哑,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

      “我不会水。”

      丫鬟一咽,哭得愈发手足无措。

      景策最烦女子哭闹。小时候他调皮,总喜欢捉弄去景府做客的小姑娘,每次看见她们被他吓得呜嗷大哭便觉得好笑,可后来认识了怎么欺负都不会哭的顾南薇,反倒开始觉得遇事只会哭闹的女子甚是无趣,甚至惹人厌烦了。

      “院外有神武卫值守,要求救应该去找他们。”

      听他这么一提醒,那丫鬟眼前一亮,连泪也顾不得擦,拎起裙角便往院门跑,去找神武卫救人来了。

      景策这才收回视线,又看了顾南薇一眼,双唇开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眼神中却是浓浓的、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委屈?

      ?

      顾南薇迷惑。

      她愈发觉得那双清澈的眼分外熟悉。

      “你等等!”见他要走,她赶忙上前一步喊住他,“……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景策驻足侧目,鼻息微动,半晌,没有答话,径直走开了。

      “小姐!没事儿吧?”在院门口目睹了一切的夏夕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姐被一个陌生男人紧紧箍在怀里,一时忘了反应,直到景策离开,才慌忙跑到顾南薇跟前上下打量起来,“梁青雅没把你怎么着吧?”

      顾南薇的视线仍停留在景策的背影上,夏夕问了两三遍,她才喃喃应了声:“没有。”

      *

      梁青雅最终还是被神武卫用剑鞘拽上了岸,不过顾南薇也无心理会,她向来不会抱着善意去多管那些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的闲事,只要梁青雅命还在,这件事就是她占理,谁来找事她都不惧,实在不行还有她那个天下第一会吵架的老爹扛着。

      现在最让她感到好奇的,还是那个戴面具的神秘男子的身份。

      方才在院中她未能问出他的姓名,等回了房安静下来,才恍然大悟般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他分外熟悉——不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和那复杂的眼神,还有他抱她时的姿势。

      她及笄那年,因为长得漂亮,顾家每天都要被媒婆造访三五遍。虽说大部分男人她都觉得无趣,但顾老头儿不这么认为,还总死乞白赖地诱惑她去相看相看画像,弄得跟选妃似的。

      后来她被惹得烦了,干脆趁无人注意,翻上墙头准备溜出顾府——刚来上京时顾家没钱修高高的院墙,她偷跑出去找景策玩儿的时候,都是和夏夕搭人梯翻墙头的。

      只不过后来顾老头儿发现了她翻墙的位置,亲自把那堵墙垒高了许多。

      那次景策也照常在墙外等着她,见她趴在高耸的墙头上不敢下来,还欠揍地笑她:“怕什么?跳下来有我接着,摔不着你。”

      顾南薇看着离自己足有两人高的地面,嗫嚅道:“你确定?这么高,万一接不住摔坏了怎么办?”

      “摔傻了我就娶你呗。”

      顾南薇跨出墙头的一只脚缩了回来,警惕道:“那不便宜你了!”

      “嫁给我你也不吃亏啊,”他笑着张开了双臂,像只展开翅膀的大白鹅,冲她招了招手,“跳吧,我你还不相信吗?”

      顾南薇被问住了。她咬着下唇,正在踌躇不定,忽得听到不远处传来她爹那熟悉的呼唤:“囡囡,又来三个,爹拿不定主意了,快来和爹一块儿相看相看!”

      顾南薇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对墙外的景策警告道:“接稳了!”

      “放心吧。”

      景策话音刚落,顾老头儿推院门的声音便已传来,顾南薇深提一口气,一个纵身跃下了墙头。

      这一幕在顾老头儿心里留下了极为严重的阴影,以至于之后好几年,他都没敢在她面前提成亲的话。

      两人多高的墙算不得高,可落坠的恐惧感还是让顾南薇闭上了眼。

      “嘭”的一声,她撞进一个清瘦却结实的怀抱,可景策却未将她抱稳,而是双手环在了她的肩上。她身势没能停稳,向下滑去,吓得她忙抬起手来勾住了景策的脖子,才勉强没有掉下去,但整个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倚在了他怀里。

      顾南薇的心脏被吓得砰砰狂跳不止,半晌才缓过神来,当即生气地朝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哪有你这么接人的!”

      景策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无辜道:“那怎么接?”

      “搂腰啊!”

      “不是你之前说你腰怕痒不让我碰的嘛?”

      “那是平时!”顾南薇气得掰开他的胳膊,后退一步摆了个搂人的姿势做示范,认真道,“接人的时候要这样,一手搂腰,一手护着人家的后背或者后颈,这样才护得稳,懂不懂啊?”

      景策双手环胸,嘴里叼着颗细长的草叶子,歪头促狭地看着她笑,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而街道狭窄,顾南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到腰上一紧,倏地被人拽到身前,淡淡青草香混着不以引人察觉的蜜糖味道扑面而来,顾南薇愣了一下。

      她和景策相识多年,平日里打打闹闹,从不像其他人那样避嫌,可这样亲密的接触也并不多。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景策的腰身如此劲瘦挺拔,怀抱暖得令人安心,也没来由地让人脸红心跳。

      “你说的抱,是不是这样?”

      被他这么一问,她更是耳根发烫,抬头瞥了他一眼便抬手推搡:“放开。”

      “脸红了?”他更是笑得得意,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把她搂得更紧,“第一次被人这样抱?”

      “才,才不是,你放手。”

      她急着让他松开,随口敷衍了一句,却不想景策面色一变,手劲一收,着急道:“还有谁抱过?”

      他问这个干什么?

      顾南薇不理会,又推了他一把:“你管这么多干嘛,快放开!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不行!”景策耍赖似的拒绝,急切的表情却认真得有些过分,“你不说我就不放。”

      “你!”顾南薇气急,却又实在挣脱不开,拿他没办法,只得认命道,“我娘,行了吧?”

      “真的?”

      “真的。”

      景策凝重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松开了手,又想起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耳根也不禁开始发烫,转身就走,也不管顾南薇有没有跟上。

      顾南薇还是头一次见他窘迫,觉得这反应着实有趣,于是小跑几步跟上他,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鸟一般探头瞧他,调侃道:“那你呢?第一次这样抱别人?”

      “才不是。”他学着她的回答,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不看她。

      “真的吗?我不信,你手法那么生疏,不像是有经验的样子。”

      “咳,”他白了她一眼,“我抱过的人多了。”

      “是吗?有谁呀?”

      “赵大人家的姑娘,钱大人家的姑娘,孙大人家的姑娘,李大人家的姑娘……”

      “吹牛。哎,你是不是带蜜糖糕了?给我一块儿!”

      “没有。”

      “我刚刚都闻到了!”

      ……

      自那以后,景策每每抱她,都是以那样的姿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回忆完毕,顾南薇微微凝了眉。

      那个神秘男子既然能够出现在戒备森严的红叶寺,就说明他定是地位显赫之人,不该不懂礼节不知避嫌,对一个陌生女子做出如此不合礼节的举动,更何况她那时向前跌去的力道并不大,只要微微扶她一把便能稳住身形,没必要将她那般严实的护在怀里。

      他那时的反应,看起来实在太过在意她,令她很难不怀疑他是否与她相识。

      会是他么?

      不对,他当年不辞而别,三年没有写过一封信,摆明了并没有真心把她当做朋友,或许早就不记得她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红叶寺救她?

      “小姐,”夏夕端着一壶热茶推开了顾南薇的房门,没注意到她在沉思,自顾自说道,“听说刚才梁青雅回去换了身衣服,喝了副药,刚有了点精神,就去把救她上来的神武卫给臭骂了一顿,说人家看了她的身子,以下犯上,要让她爹好好收拾人家呢。人家好心好意救了她,她还反咬一口!幸亏那个戴面具的公子没管她,不然还不知要怎么被她赖上呢。”

      顾南薇的思绪被夏夕打断,听到梁青雅有了骂人的精神,想必身体没什么大碍,顿了一顿,对夏夕吩咐道:“我知道了。夏夕,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方才在院子里帮我的那位公子,究竟是谁。”

      *

      随行官员住的院子里,刚刚结束祈福颂词的谢遇欢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他匆忙回头,看清来人是景策后才放下心来,松了松衣领,边给他倒茶边笑道:“景大将军忙人一个,圣上祭祖祈福都敢不去,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景策不理会他的调侃,摘下面具气哼哼地往桌子旁边一坐,低头看了眼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重重地地哼了一声。

      谢遇欢挑眉:“好好的,生什么气?不是见到顾小姐了?”

      “见是见到了,可她!”景策噎了一下,委屈哼道,“她竟没认出我来。”

      “你离京三年,冷不丁地现身,认不出来也是应该。”

      “可我昨夜路过她院门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如今我站在她面前,她竟问我姓甚名谁!我们俩这关系……别说三年,就算三十年她也该认出我来。”

      “你们俩什么关系?你说你,又想让人家姑娘认出来,又要戴上面具才肯露面,我看呐,天底下找不出你这么别扭的人了。”

      景策自知理亏,奈何他向来擅长理不直气也壮,又强词夺理道:“我……我们青梅竹马,就算隔着一堵墙她也该认出我来。算了,你不懂,你又没有青梅竹马。”

      “啧,又显摆你有个两小无猜的小青梅,仗着我打不过你,欺负我孤家寡人是不是?”谢遇欢既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又给他续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昨夜里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景策看也没看,一把抓起茶杯仰头灌了下去,气还是没消,狠狠呼出口气,有几分颓丧,转而却又换上了一副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神情:“过几日我再去向陛下陈情,定要以军功求娶南薇!”

      门外,隔着窗纸的夏夕刚看见景策的背影和他手边放着的面具,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当即猛地打了个哆嗦。

      “军功”、“求娶”、“南薇”。

      她虽刚到门口,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却也立刻明白了一个惊悚而悲哀的事实——

      她家小姐果然被那个喜欢扔姑娘出军帐的粗人觊觎了!

      几乎是同时,夏夕心里便有了主意:一定要阻止这家伙和小姐见面!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夕:小姐的安全就靠我来守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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