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强求》你是马楼吗

1、一夜梨云空有梦

　　前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冉星一掷手中残酒，满壶透明酒液尽淋花草之上，银质的雕花壶敷着冷月，倒在碧草红花里。

　　他定定看着，幻影里似乎有一双雪白的玉手，轻轻将它拾起来，慢慢放到檀木桌上，行走间一股清冷的药香。

　　嗅着那若有似无的药香，脑海深处的头痛缓解了一些，他清醒了些，打起精神，问：“你没有死？”

　　那幻影似乎笑了一下，清甜的味道就弥漫开来，充斥他的眉眼心间。他也跟着痴笑了一下，手揉了一把自己通红的眼，又问了一声：“你没有死？”

　　幻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极尽温柔，极尽残酷地沉默。

　　冉星视野里的星空破碎成冷夜，一股一股带着腥风血雨的寒气从泥土里冒出来，把他牢牢压死，终于他颤抖着，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倒下，溅起满室轻尘。

　　那曾被刻意遗忘的宫室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残余视线里，那个若有似无的幻影，也若水中月，镜中花，泡沫一样湮灭。

　　告诉他：她确实是死了，在二十八岁，明月当空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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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花楹醒了，活生生被鼻腔里浓重的血气和污气呛醒了。

　　但是她记得自己死前是在药王谷的小屋里，怎么会……

　　她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进一个修罗地狱——战场里。

　　准确的说，是战场的残骸里。

　　是一场战事后的残骸里。

　　哀鸿遍野，深黑的血浇透大地，染红铠甲与刀枪。到处是血肉硝烟，人仰面马翻倒，七零八落的身体和内脏。战争这种绞肉机，把人都变做屠宰场的牲畜，每一寸血都流干才够。

　　花楹手一动，摸到一手的湿滑，一个眼睛还亮着的少年士兵就倒在她的身侧，和她并肩。

　　身上还冒着一丝生气。

　　作为一个医者，刻在灵魂里的习惯是马上评估和检查伤者的情况。

　　她才摸到他脖子上最后一息热意，少年的眼睛一眨，似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最后一口气缥缈地散去。

　　花楹看着他被砍刀贯穿心腹的身体，伸手，替他合上了眼睛。

　　她站了起来，抖抖里外全都被血染得深透，不再雪白的衣袍，抖落数滴沉甸甸的血珠。

　　她找出袖子里的系带，系上碍事的大袖轻袍，把衣袍里的银针、布袋和药取出来，以医者的眼神掠过，抓住一条又一条将逝去的生命的痕迹，匆匆上前抢救。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

　　布带、药、银针都用尽了，整个人从头到脚，变成了一个血人。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

　　倒在战场上的人太多太多，断了胳膊的还可以一救，断了腿的、内脏翻出来的……她只好当没看见。

　　无声的、无穷的哀嚎里，她的眼神从坚毅变得悲伤，能做的事越来越少，她行走在尸山血海里，双手空空，眼神渐渐空茫。

　　这时，远处漫起烟尘，马蹄声忽而近若咫尺，以她之前行走人间十年的经验来看，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花楹看着这尸山血海，明白可能是去追击溃兵的军队回来收割人头了。

　　这时候不能躺下装死尸，不能找到幸存的马匹骑上跑；前者容易被活活割了人头，后者会被误认是活下来的敌兵，可以享受从后方万箭穿心的待遇。

　　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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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星带领着二百余骑兵回转后方防守，顺便放这些小兵们“打扫战场”。

　　他漠然地立于马上，周围的亲兵们给他的弓囊补箭；喂马；擦洗长枪和刀剑；远处的士兵们欢声大笑，割下一个一个人头，抢夺铠甲和兵器、马匹；他淡淡地看着，像在看着那战场，又像看着远方低低的云。

　　少年模样的冉小将军剑眉星眸，天生眉目间一股逼人的邪肆，此刻他漫无目的，目光逡巡，满身都是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被迫调来后方的懈怠和淡淡不耐，周围一圈的士兵们都不敢高声呼喊，以免引来这混世魔王的践踏。

　　他渐渐觉得头痛又起，烦躁一点点泛起，如同火前炸毛的猫，非要挠什么两下子才痛快。

　　视线一掠，正要转头，“嗯？”

　　他轻拍马背，与他心意相通的神驹小地图小跑着向前，亲兵们有些莫名地跟上，被他一个手势叫停。

　　冉星遥望远处某点，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大灰狼看见小白兔的笑容。

　　他缓缓抽出长刀，一点一点向着那处小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