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写完分手信后失忆了》木双小白

17、谈政（番外篇）

　　我曾两次见过死神的模样，第一次死神夺走了我对我爱人的记忆。

　　我想，或许我曾在某个时刻，跟死神签下协议，用记忆交换双腿。

　　第二次我没有什么可交换的了，我情愿死神带我走，在我弄丢对爱人的记忆之后，我又弄丢了我爱人，他死了，我不明白我犯的错为什么会报应在他身上。

　　死神再一次将我留在人间。但于我而言，活着比死去痛苦太多。

　　在我爱人离开我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半年里，我一直在找他。我乐观的相信，我只要找到他，就能挽回他。他毕竟爱我至深，爱这种东西，不会凭空消失对不对。我相信他只是生我气了，伤心了。

　　我知道我将他伤的很深。

　　在他吐血之后，我常常做一个梦，梦里他双眼带着期待，等着我说我爱他，然后，我亲眼看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刀，慢慢举起。我对着梦里的自己大声呼喊，不要，不可以，但没有用，我一次又一次看着我自己把那把刀插入我爱人的胸口。然后我爱人一口血吐在了我眼睛上，我透过血红，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极度的沉痛，然后慢慢倒下，慢慢闭上双眼。

　　从那时起，我不再纠结，我跟他在一起的最后两个月，他爱的究竟是现在的我，还是车祸前的我。无论哪个我，都是我不是吗，世界上只有一个我。

　　也从那时起，我就不太敢睡觉了。我一夜夜的失眠，有时候整宿坐在床上发呆。

　　他走之后，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但我无暇顾及，我四处奔走，只想把他找回来。

　　我最终也没找到他，只等来他的死讯。

　　他死了之后，我因为酗酒，被送去医院。从医院回来，我继续喝。

　　我爸妈我朋友都规劝过我，说人死都死了，你喝醉酒把自己麻痹了他就能活吗？

　　我跟我自己说，能活。只要我喝醉酒，我就能看见他，我跟他说宝宝对不起，我爱你。他说亲爱的，我原谅你了。我就搂着他睡觉。

　　醒来后总是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就继续喝，没关系的，只要喝醉，想要的那个人，总会回来。

　　不醉的时候，我就不敢睡觉。我总梦见他救人被捅的那一晚，他跟我打电话说他快死了，可是我却不是在卫生间里，就是在酒店里跟小顾接吻，我不管他，下一秒我就会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我，因为我没去救他，他死在了血泊里。

　　醒来之后我还会沉浸在梦里的情绪中，我跪在床上，撞墙，我哭着说对不起，可是房间里安静的像在嘲讽。

　　后来我就恢复了记忆。恢复记忆的那天我恰巧遇见了小顾。再看见这张脸，除了觉得罪恶，再无一点心动。

　　我想不通我到底是如何被蛊惑的，直到我翻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我的爱人正站在一棵雪松下，雪正好砸在他头上，然后他笑的眯缝着双眼。那笑容，比雪松上覆盖的白雪还明净耀眼。

　　他也曾看到小顾露出这样的笑容，然后为此心动不已。

　　后来，我出去旅行了，走遍我和我爱人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最后一站是我爱人最后抵达的地方。

　　我爱人是有些许恐高的，他总说自己不恐高，但在梦里却经常梦到从高处一遍遍跳下，他说梦里的自己因为失重感而窒息。

　　那座桥有几十米上百米高，从上往下看，底下的行人非常渺小。从这里掉下去，他会不会害怕呢？

　　其实我没想过自杀，但那一刻，我还是跳了下去，为了感受那种曾让我爱人窒息的失重感，为了以这种方式假装自己拥抱了我爱人一秒。

　　死神还是没有带走我，只带走了我的右腿。

　　对，这一次，我真成了一个残疾人。

　　我又在医院住了很久，这一次，我尝尽了人情冷暖，连我的父母都对我没有耐心，何况旁人。

　　出院后，我遇见了一个青年。

　　很年轻，跟我遇到我爱人时年纪差不多，眼睛里却有不符合年纪的沉着和从容不迫。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是我爱人年轻时喜欢的类型。

　　其实说遇见并不恰当，对方好像是专门来找我的。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上前，一直打量我。

　　看我的那种眼神带着审视，还有似有若无的不屑，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我心下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过分在意。

　　支队长的老婆生二胎摆酒席那天我也去了，酒席上大多数人都是我爱人的同事。他们都对我冷眼相对，但我对他们总感觉亲切。

　　吃饭时我跟支队长在一桌，席间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接通电话后他腾地站起来，满眼的惊讶和激动。接电话时他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手紧跟着抖起来。

　　接完电话后他沉默不语，依然看着我。我问他是谁，他不答。

　　一种想法在我脑海中像只翠鸟轻轻掠过，呼吸瞬间急促，我紧紧抓住他的手问他，到底是谁？

　　支队长讥诮开口，他说你还期待着什么呢？你想的那个人早已经被焚化炉烧成骨灰了，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他这么说，我不生气，也无法打消我心里升腾起的希望。在那之后，我派人密切关注分局尤其是支队长的动态。

　　这天我的人说公安局的人派了许多警力要去什么地方，我赶忙让人送我跟过去。

　　一场恶战之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他被一个青年劫持。

　　那青年我见过，而那个被劫持的人，待我看清，我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沸腾蒸发了。如果要选出人生中最狂喜又最绝望的时刻，我想，一定是这一刻了。

　　我用带上假肢的腿一步步走过去，我压抑着想冲上去拥抱这个人的冲动，对青年说，劫持我吧，换我当人质。

　　那青年即使被围，依然没有一丝慌乱。他邪魅的笑着，附在被劫持的人耳边不知在说什么。我没有换回他，我的爱人，我也一块被劫持了。

　　青年及其仅存的几个手下挟持着我俩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开车逃走了。

　　我被捆了，全身动弹不得，我想摸一摸他，却无能为力。眼睛也被套上眼罩，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不知道我爱人状况如何，只能叫他的名字。

　　言清。

　　我叫他，连声音都在发抖。

　　他不知喜怒的嗯了一声，我就情不自禁的流泪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这种浓烈的狂喜，我仿佛被卷进了一股浪潮里，我几乎要被这狂喜淹没，以至于说不出别的来，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让他闭嘴。”我听见一个青年的声音，然后就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什么，我只能嗯嗯呀呀，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了一声叹息。

　　“谈政，你不该过来的。”我听见我爱人清越的声音，多久了，这声音我只能在梦里听到。

　　我只能嗯嗯啊啊回应。

　　“怎么，看见旧情人，心疼了？”青年的声音森然冰冷，“你是不是还爱着他，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背叛你，为了别人抛弃你的人，不要我是吗？”

　　我瞬间屏住呼吸，心怦怦狂跳。我听见我爱人很平淡地说，“你明知道原因。”

　　“什么狗屁我是毒贩你是警察，你根本不可能跟一个毒贩在一起的理由我听都听腻了。陈言清，你摸摸你的心问问自己，你真的不爱我吗？不爱我，你刚才凭什么救我，为了救我，你用自己做人质。你不是一直想逃吗？你马上就成功了为什么又要让自己落到我手里呢？嗯？你告诉我。”

　　我感觉哪里有一根弦断了。在我失去他的岁月里，他已经爱上了别人吗？

　　听青年的话，我想，青年肯定很爱很爱他，一如当年我刚认识他时那般狂热。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吗？他原本就是，非常有魅力的一个人。是我眼歪了，看到了别人。

　　“我不想你死。你也是受害者，你也听了我的话，一点点脱离毒品。”

　　“你是可怜我是吗？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试图摆脱毒品，他妈的是因为你，你说你绝对不会跟毒贩在一起，我就试着不再做一个毒贩。陈言清，要么你跟我过一辈子，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前脚离开我，我后脚就重操旧业。我会成为全亚洲第一大毒贩，我会让你为今天后悔。”

　　我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

　　“霍庸格，你还不到22岁，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我刚跟他在一起时，他23岁，我以为我们会过一辈子，但只有七年，只有七年一切就天翻地覆了。我比他大两岁，后来，他喜欢上了比我年轻许多的人。而我比你大11岁，当你跟他一样大时，我已经四十多。或许我跟你待的再久一点，我终会爱上你。但那之后呢，我要时时刻刻活在爱的人会爱上别人的恐惧之中吗？”

　　我如至冰窟，还不待我消化，我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我知道是青年踢的我。

　　“我跟他不一样！！！”青年吼着。

　　“你是跟他不一样，23岁的他跟30岁的他也不一样。21岁的你又如何知道30岁的你是什么样呢？”

　　青年沉默了。

　　“小格，人生不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任何人了。你放了我吧，除非你把我锁起来，否则我还会一直逃。但你真愿意把我锁起来吗？让我跟你母亲一样，被锁一辈子，最后只能惨死在床上吗？”

　　车停了，我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我听到了警车鸣笛声，还听到了类似直升机轰隆的声音。

　　“哥哥，”我听到亲吻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喘息，我激烈的动起来，但被人死死摁住，“我放过你。其实我早就想放过你了，所以你才会有机会逃会祁云。今天也是，你以为我的手机是不小心落在你身边的吗？我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

　　那人又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因为我又被人踢了一脚。

　　当我被人扶起来，摘掉眼罩，我看到我的爱人正仰头望着远去的直升机，背影伤感孤寂。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等直升机只剩下一个黑点，他转过身，走到我身边，对我说，走吧，送你去医院看看。

　　我右腿上的假肢已经脱落，我看着我残败的身体，想着我爱人说的他不会再爱任何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挽回，又拿什么挽回了。

　　可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在跟我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同样的空气，而不是变成粉末躺在骨灰盒里。

　　只要他还活着……

　　我想，我终于可以大睡一场，不再做一片血红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