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甲后我成了魔尊的道侣》凝七

10、生死

　　阿眠的体内，汹涌的灵流仍源源不断的流入着，像奔腾不息的河流，冲击的谢明澄胸口一阵滞闷，灵力之大，甚至将他直接驱逐出了阿眠的神识。

　　好难受……却也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样的熟悉，就像是同出一脉，但却又比他自己的灵流强横那么多……

　　所以……是幻幽吧……

　　凤鸣阁始祖幻幽仙尊，光风霁月，修为高强，以天下为己任。可……如今的他为何要在阿眠体内注入灵流，驱逐神识呢？

　　那一刻，谢明澄突然感觉到一阵茫然，

　　心里一痛，随之而来的茫然和痛苦让他明白，阿眠，也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周身似乎安静了下来。谢明澄勉强睁开眼，却看到四周均是一片白色的光点，像漂浮在半空中的萤火虫一般，莹润又透着孤独的漂亮。

　　而在所有的光点正中，一个消瘦的白色影子正趴伏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小声哭着。

　　谢明澄被他哭的心都疼了。

　　那白色影子是那么的单薄，在这萧索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孤独。即使看不清脸，也能分辨的出来，那白色影子，便是阿眠。

　　所以，这里便是阿眠的灵海吗？

　　可是……淬灵……也会有灵海吗？

　　谢明澄轻轻的走了过去，拍了拍阿眠的肩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眼睛却并不在他的身上聚焦，而是继续低头呜咽的哭着。

　　谢明澄心里一阵失落，

　　看来，在灵海之中，自己的存在虽然强了一些，却仍不能被阿眠所看到啊！

　　不过，从这个角度看去，却可以看到阿眠的所有动作。他正痴痴的看着地面。那里本应该是神识与灵海的出入口，如今却被一片光华的镜子堵得严严实实。从灵海可以看到外面的动向，却始终无法接近分毫。

　　阿眠边看边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将镜面糊成了一片。
　　他细瘦的双手紧紧的扣着镜面，似乎想要将镜面抠破。
　　但他只是一介淬灵而已，就算有了灵海可栖身，但那输入而来的灵力那么强大，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将镜面打破。

　　而且，谢明澄感觉到，虽然那灵流将阿眠和他从神识中驱赶了出来，却没有伤害阿眠的意思。

　　幻幽……究竟想干什么呢？

　　谢明澄蹲了下来，静静的陪在阿眠身边，看着镜外发生的一切。

　　恣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阿眠的身体抢到了手上，他一只手用力的抵挡着外面正道的攻击，另一只手却那么轻柔的抱着阿眠，眼神坚定中却透着些许惶然。

　　“阿眠……你放心……我去夺了十二仙枝，从此以后，我俩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说话的时候，嘴角缓缓溢出一股黑血，他却毫不在乎的一手抹掉。

　　说完这些，恣冥划出了一道结界，便准备上前与幻幽一决生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绵软雪白的小手轻轻抬起，攥住了他的袖口，登时便瓦解了他全部的攻势。

　　恣冥低下了头，听到怀中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说着，

　　“谢明澄乃淬灵……天生无情……和你过往的所有都只是虚幻而已，你就不要……再执着了……”

　　恣冥用力的瞪着他，双眼猩红，似要流出血泪，

　　“阿眠……我不信……你分明是爱着我的……我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救你……唔！”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哼打破了正道和魔道争斗的僵持，谢明澄眼睁睁的看着恣冥的胸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血洞，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即使伤的如此惨重，手仍不甘的拉着少年柔嫩的手。

　　而阿眠迎风而立，右手的光剑上犹滴落着恣冥的鲜血，汹涌的灵流喷涌而出，一双浅色眼瞳无情无义，无波无澜的面对着所有的一切。

　　“天生万物，天道无情。恣冥，你身为魔界尊主，执迷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是太可笑了？”

　　阿眠平静的站立在恣冥面前，冰冷的声音像尖刀一样无情。
　　恣冥的鲜血顺着光剑缓缓滑落，落在他的手心中，留下泪痕一般的痕迹，他却丝毫未察觉。

　　“你……你从未爱过我？所有的过往，都只是我的……执念吗？”
　　鲜血从恣冥口中喷涌而出，刚刚阿眠的那一击洞穿了他的灵核，让他受到了重创。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只是其次，最疼痛的，恐怕是他的心。

　　对面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倒伏在地上的魔尊，声音平静无波：“从未。”

　　“不！”

　　谢明澄身边，灵海中的阿眠彻底崩溃了。
　　他的双手用力的抠着地面上的镜子，甚至头用力的磕在镜子上。
　　然而，在幻幽澎湃的灵流之下，他的灵力太过微小，即使如何动作，都无法撼动分毫。

　　然而，即使这样，少年仍嘶哑着声音喊着，

　　“不是这样的！恣冥！不是这样的！不要听他的！”
　　阿眠声嘶力竭的叫着，拼尽全力想要从灵海出去。
　　在他挣扎的时候，右手手心第一次现出红色的眼泪疤痕。

　　这疤痕……为什么这时候出现呢？

　　谢明澄突然想到了什么。

　　“阿眠，用你的右手去碰那镜子！”
　　谢明澄拼命的大叫，然而此时的阿眠已经急的要疯了，他再怎么大叫，都仿如拂过的云烟一般，毫无作用。

　　而镜外，恣冥颓然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在他身后，幻幽仙尊的身影已渐渐出现。

　　《正道修仙史》中曾记载，恣冥荒·淫无道，为一绝色炉鼎不惜毁掉与正道持续数百年的盟约，最后在界山被幻幽仙尊重创。自此之后两百年不敢再犯。

　　这一段史书中记载的非常精彩，跟着长老学习的时候，谢明澄几乎能倒背如流。

　　所以……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失望呢……

　　心中像是有什么坚如磐石的东西崩了一角，然而当时的他，还无知无觉。

　　眼前自然便是恣冥执念的阵眼，如果再不破执，恐怕他和夜荀都要被生生世世的困在这执念中了。

　　谢明澄没办法，双手抓住阿眠的右手往镜子上压下去，但是他的力量太过微小，对阿眠来说，兴许就像一阵风一般，对已渐渐失了神志的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阿眠！”谢明澄没办法，使出全身力气拽住他的右手，想要他注意到他。

　　终于，他的努力有结果了。

　　兴许觉得右手总有风过，太过冰冷，阿眠呆呆的举起右手，看了看手心。

　　手心那新鲜长出的红痕，在洁白的皮肤上是那么的刺目，却又那么熟悉。
　　谢明澄看到他认真的看着，眼角的泪渐渐低落下来。

　　他呆呆的看着掌心，左手轻轻向上，慢慢抚摸着手心的红痕，像是在抚摸着遍体鳞伤的爱人一般。
　　而就在他触碰红痕的时候，外面的阿眠也僵立了一下，眼神突然出现了波动。

　　“恣冥……”

　　阿眠喃喃的说着，将右手掌心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灵海中突然涌来了一阵剧烈的颠簸。
　　身置其中，谢明澄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枚风暴中的小船，任凭风浪颠来倒去，却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突然亮了起来，恣冥、幻幽……和其他的一切陡然在眼前放大——

　　出来了！

　　谢明澄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既然他出来了，那么阿眠自然也出来了！
　　既然阿眠出来了，那么恣冥就不用再一次经受被背叛、被欺骗、被抛弃的惨状，而他的执念也就不会再重演——

　　然而，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突然放大的幻幽仙尊。

　　那一张无情无欲的皎白脸庞，如今却隐隐藏着一丝戾气，趁着恣冥没有反应过来，携山海之势向他背后的空门袭来。

　　“恣冥！”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本来冷目执剑对着恣冥的阿眠用力的抱住了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用力的转了个身。

　　单薄瘦弱的身躯迎向疾驰而来的灵流，少年脸庞似玉，一双浅瞳中盛着无数的情意，被刺入的瞬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单薄的身躯像一片竹叶，轻轻的飘落在恣冥沾满了鲜血的身躯上，幻幽的一击对他足以致命，他剧烈的喘息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苍白单薄的唇瓣轻轻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短短两秒，刚刚挣脱灵海的少年已不行了，躺在心爱的情郎的怀中，彻底失去了呼吸。

　　“阿眠！”

　　就在灵流贯穿阿眠身体的时候，谢明澄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原来，阿眠死了，执念的束缚也会随之消失。然而，他却根本不觉得高兴。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既然阿眠存在在幽冢之中，那么数百年前，他便早已死了。
　　但……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像心脏被重重的擂着，紧紧的缩成了一团。

　　飘在半空的他，终于可以看到他一直寄生的少年了。

　　他看着少年凌乱长发下苍白的容颜，
　　看着他紧紧阖上的双眼和无力垂下的脖颈，
　　看着他柔顺的右手被紧紧攥在黑色魔尊的手中，
　　看着魔尊紧紧的抱着他，凌乱的吻着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谢明澄飘在半空呆呆的看着，看着，
　　他生到现在都未曾爱过人，却在此刻，心疼到几乎麻木。

　　在这两人之间，时间空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天地万物都丧失了颜色和存在，只有他们……

　　只有他们静静的在一起，即使后面发生的一切将世界颠覆，也不曾分开半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宛如地狱。

　　谢明澄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恣冥发疯，看着界山之下上演着与史书截然不同的情景，甚至看到了幻幽仙尊的死——

　　他死在了恣冥的五指之下，
　　恣冥连裂天长刀都没用，生生的用手探了进去，一把捏碎了他的灵核，
　　伤势之重，甚至连灵魂都破碎不堪，转世都不可得。

　　恣冥杀的恣意，眼中却始终带着浓黑的绝望，
　　谢明澄甚至觉得，他只是想要死而已。

　　果然，在杀了幻幽之后，他仰天大笑，裂天长刀金鸣回旋，一刀穿透了他的后背。

　　他傲然站立着，长柄金刀从身后直直的钉了进去，鲜血将黑色的战袍染得更加暗沉。

　　他咳出一丝鲜血，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拂过少年的额发。少年正静静的躺在他怀中，无论生，还是死，都是一样的乖巧，而安静。

　　独自矗立在天地间，恣冥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直到死，他的右手，始终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个白色的少年，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轻纱，却一滴也溅不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