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变成猫[幕后流]》红荧

3、三只猫

　　*

　　收到这张小纸条的时候，墨雪寻刚往嘴巴里塞了块小鱼干。

　　背着掌权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犯事儿，刺激程度可以翻倍。

　　少女嚼吧嚼吧嘴巴里的‘阳仔牌小鱼干’，感受着辣椒带给她的味蕾刺激，一边不慌不忙舔干净嘴边的红油，慢吞吞下笔。

　　[你妈允许？]

　　几个字，就让任晴燃陷入回忆。

　　得知她来月经，妈妈整个人苍老了十岁，晚上甚至没有睡好觉，今天早上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这件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哪怕是你在学校里的好朋友。’妈妈疲惫的叮嘱，‘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墨雪寻不是那样的人，对吧？

　　这周结束，她就要去医院摘除子宫了。

　　抚月县只有一家国家承认的正规医院，那就是抚月县第一人民医院。

　　任晴燃不能去那里做手术。

　　医院里也没有子宫摘除手术。

　　因为星砂合众国的女性，百分之九十九，来的都是暗经。

　　没有科学家和医学家会把研究放在月经上，这是很没有回报效率的事。

　　任晴燃要去的，是一般平民去的地下黑诊所。

　　那里聚集着黑户、穷人、流浪汉。

　　她要在那种满是脏污和腥臭的地下手术室，摘除掉本该陪伴自己一生的器官。

　　还未前往，阵阵窒息便让她像只渴水的鱼，张大嘴巴不断汲取着稀薄的氧气。

　　无法言说的痛苦化作一只又一只巨大的手，捂住她的嘴巴，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下拖拽，直到黑暗的、连阳光都照耀不到的泥底。

　　【我好害怕。】

　　【那之后……我连正面见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怀抱着无法言说的心事。

　　任晴燃也有这样的秘密。

　　她暗恋高三年级的大学霸傅明光。

　　傅明光不仅学习好，相貌好，家世也好，住在抚月县最高档的小区阳明别苑，有着单独的一幢大别墅，出入都有豪车接送。

　　自然，也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

　　任晴燃每天都会写暗恋日记，哪怕只是走廊不经意的擦肩而过，都能让她心脏高速跳动好几节课。

　　失去子宫，她就再也不能为人母了。组建一个家庭，拥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些平常人都能够做到的事，也成了奢望。

　　她捂着肚子，那里传来抽痛。

　　墨雪寻不知道好友的心思，接过纸条后还没来得及看，先从抽屉里拿出开包的小鱼干。

　　趁老师回头写板书的功夫，捏了一根塞到嘴里，继续嚼吧嚼吧。

　　小鱼干的味道很浓，是一种霸道的甜辣香，顺着开口的袋子飘在班级，萦绕在每个学生鼻尖，馋的他们直咽口水。

　　可不管他们如何左顾右盼，始终找不到吃东西的罪魁祸首。

　　感受到任晴燃焦躁的目光，墨雪寻用胳膊擦了把嘴角，油乎乎的手还没来得及擦，就捏在小纸条上，落下一个红印。

　　她颇为回味的咂咂嘴，感受到好友的急切，才在上面写字：

　　[你说的有道理，作为好朋友，我应该陪你经历每个人生的重大时刻。]

　　[至少我不会让你死在手术台上。]

　　去黑诊所当然要做好手术失败的风险，这个大家都知道。

　　任晴燃没想过自己会死。

　　毕竟诊所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和妈妈，手术成功后的患者，给予他们的评价都是百分百五星好评。

　　这让任晴燃很安心。

　　她赶忙落笔：【那家医院的手术评价是百分之百满意。】

　　纸条又被递到墨雪寻手中，女孩十分迫切的想从好友那里得到肯定。

　　可被丢回来的纸条，只写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死人又没办法打差评。]

　　任晴燃扯了扯嘴角，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焦虑指数up。

　　此刻，下课铃响起，历史老师收回笔，双手撑在讲桌阴阳怪气：“有些人，上课不知道好好听讲，在背地里吃东西是吧？真以为老师不知道吗？三年时间很快的，你们真以为可以悠闲到那个时候，真是……”

　　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东西。

　　墨雪寻没听。

　　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任晴燃，她搬着椅子挪动几个步伐，坐在对方身边，悄悄往女孩校服上抹了一把辣油，才咂吧着嘴拍拍胸脯说：“我陪你去，是不是很讲义气？”

　　任晴燃咬着下唇，显然被感动了。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给我买包小鱼干。”墨雪寻打断，“要‘阳仔’牌的。”

　　“好……好？”

　　下了晚自习，墨雪寻背上包走出校门，监护人已经在车里等她多时。

　　看着开门进车的少女，他推了推眼镜问：“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惹事？”

　　“还好吧。”墨雪寻回忆，“小鱼干挺好吃的。”

　　监护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学校午餐还有这种东西？

　　他打开转向灯开始调头，目光落在学校内部的大道，抬了抬下巴问：“那是不是你朋友？”

　　是任晴燃。

　　她家在抚月县边缘的老式小区，和墨雪寻家住的阳明别苑南辕北辙，是以放学后两人并不一起回家。

　　两人坐在车内，沉默的看着任晴燃，她独自一人走在路灯下，身形单薄而虚弱。

　　监护人顿了片刻问：“你朋友父母不接她？”

　　墨雪寻闻言，刚张大的嘴巴停住，手里还拿着塞到一半的小鱼干。

　　见她不语，监护人疑惑回头。

　　墨雪寻这才一边吃一边说：“有事吧。”

　　她似乎记起来，今天课间的时候，任晴燃和她提过，今天她妈妈有事，没办法来接她。

　　“但最近抚月县不怎么安全。”监护人顿住，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知道。”墨雪寻把小鱼干咽下，而后才说，“他们把那个跟踪狂放出来了。”

　　监护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超————能力。”

　　少女拖长了调子，刻意的强调着什么。

　　监护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这孩子不说人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当她是中二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

　　启动车辆后，干脆补充一句：“让你朋友上车吧，我们送一送，最近确实不太安全。”

　　墨雪寻点点头，按下车窗，把整个脑袋探出，声音在黑夜里清脆响亮：“任——晴——燃——”

　　引得周围回家的学生回头看了好几眼。

　　任晴燃注意到坐在轿车上的墨雪寻。

　　那辆车低调又奢华。

　　好友家庭不错，这是她一直知道的事，不仅如此，还有一个非常帅气的哥哥，那外貌和傅明光不相上下。

　　有的时候，任晴燃忍不住想，墨雪寻为什么会和自己做朋友，毕竟她两的差距太大了，除了正好身为同桌之外，两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墨雪寻不知道任晴燃在想什么，她只能看到一个恋爱脑在发呆。

　　于是，干脆伸长身体，抢了监护人的位置，按下方向盘的喇叭。

　　‘滴————’

　　喇叭声刺耳难听。

　　任晴燃果然被吓醒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车边，半蹲下身体，和坐在车里的墨雪寻平视。

　　“怎、怎么了？”女孩颇为忐忑的问。

　　这个时候喊住自己，难道是想帮忙送自己回家吗？

　　想到好友的好意，任晴燃心里有种吃了蜜的甜。

　　可她还不知道墨雪寻家住在哪里呢，如果离得很远怎么办？果然还是不要太麻烦人家，自己走一走得了……

　　墨雪寻的双手扒在窗口，半个身体翻了出来，额头恰好抵住任晴燃的脑袋。

　　冰冰凉凉的。

　　任晴燃不明所以，抬眼只能看到朋友那双黢黑的眸子，黑的深不见底，在亮白的路灯下，竟泛不起一点光亮。

　　同样的，也看不见任何倒影。

　　任晴燃心跳如擂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一句：“上车。”

　　再回神，车窗已被摇上。

　　她扯了扯洗发白的校服，别别扭扭的坐上豪车后座。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家在——”

　　任晴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座的墨雪寻打断：“阳光小区14幢401。”

　　【导航指定，确定导航到阳、光、小、区、14幢401。】

　　是车子的系统语音。

　　墨雪寻迫不及待：“确定确定。”

　　她坐在副驾驶，双腿盘着，双手撑在脚腕上，整个人左摇右摆，像一只摇尾巴的猫。

　　好友虽然面无表情的，可她每天都那么快乐。

　　上课的时候会微微晃桌下的双腿；下课了会在阳光下惬意的伸懒腰；路上遇到压弯了的树枝，还会跑上去够摇摇欲坠的叶子。

　　看起来无忧无虑。

　　任晴燃在班里没什么朋友。

　　她长得一般，成绩一般，家庭也是最普通的工人家庭。

　　父亲是慈悲药业旗下的一名普通销售，母亲在锈钢资源回收里做分拣女工，就连哥哥也只是稻草人部队的一员。

　　这样平平无奇的自己，真的配拥有这么好的朋友吗？

　　她看到的小说和现实里，富人总是瞧不起穷人的，可墨雪寻却让一无所有的她坐上豪车，还要送她到家里。

　　任晴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谢意。

　　只能和缩头乌龟一样，一动不动坐在后座，尽量不去发出声响。

　　汽车发动。

　　夜晚的抚月县格外安静，路上没有几个行人。

　　尽管联合委员会发表科学论文，月球辐射对人类身体的影响微乎其微，呼吁大家不要妖魔化天体。

　　可从古至今饱受月球恐惧的人们，依旧充耳不闻，论文发表的成果收效甚微。

　　没有人敢直视月亮，不管那轮明月是圆还是缺。

　　任晴燃抬头，就看见前座的墨雪寻扒着窗户，死死盯住天空明月。

　　她吓得连忙制止：“不要直视月亮啊，雪寻。”

　　“你好迷信。”墨雪寻歪了歪头。

　　任晴燃忍不住反驳：“但是……月光有辐射是科学依据不是吗？而且多晒月光也是导致伦纳西病的原因之一。这些都是证据。”

　　“那不是很好吗？”墨雪寻吸吸鼻子，“伦纳西病人杀人不犯法，你看谁不顺眼，我帮你杀了。”

　　她刚说完，监护人就轻咳一声，打断了这番豪言壮语。

　　汽车依旧有条不紊前进。

　　突然，一道身影从小巷冲出，监护人眉头一跳，猛踩刹车！

　　‘滴滴——！’

　　所有人倒向前方。

　　与此同时，另一批人追出巷子，伴随着出现的，还有‘抓住他’的急促言语。

　　那人被按在汽车引擎盖，不停挣扎。

　　任晴燃看到队伍里的人，睁大眼睛：“哥？”

　　监护人开门下车，墨雪寻也紧随其后。任晴燃想了想，也跟下了车。

　　不看不知道，那群人抓住的，正是昨天被关押在警局的陈润。

　　他竟然，真的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