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记：扶摇洛水寒》安非anfei

44、第 44 章

　　这日，子都在家中为自己卜了一卦，连卜三次，都是大凶之兆。他叹了一声，自语道：“看来我大限将至了。”

　　午饭过后，他将烟织和朔月遣散，说要出门远行。烟织心中有万般不舍，哭得梨花带雨，央求他带她一起走，最后却还是被他打发走了。

　　三日后，他来到与花暮、洛雪的相约之地，见那二人已在江渚边上等他。这两人前几日忽然来信邀他一聚，见面之地选在了江心一处凉亭，四下无处遁形，只能乘船来往，想来是怕他半路跑了。

　　子都随两人上了船，走了半个时辰的水路，来到了亭子上。亭子里一尊圆桌，三个石椅，已经备好了酒菜。三人落座后，花暮以东道主自居，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后，三人却面面相觑，谁也没将这酒喝下去。

　　子都摇了摇头，放下酒杯，笑道：“既然我们都觉得对方会毒死自己，何苦浪费了这一坛好酒？”

　　洛雪也放下杯盏，径直问道：“你究竟是谁？”

　　子都笑说：“四姑娘开门见山，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不瞒二位，我正是那十多年前被二弟璋月篡位的月国国君朗月。”

　　洛雪和花暮听见这话都有些吃惊：“你当年没死？”

　　子都说：“死了。我这二弟继位后，不但毁了我的肉身，还在史书上对我百般抹黑，可以说是让我死透了。这十多年来，我对他恨之入骨，正想着怎么报了这仇，就遇上了你们二位豪杰。”

　　洛雪和花暮知道他在嘲讽，也没在意，继续问说：“你说璋月在史书里抹黑你，这么说你当年没有流放他，也没有刺杀他？”

　　朗月说：“我都做过。我这弟弟天资过人，野心勃勃，如若不斩草除根，将来必成祸患，除了杀了他，我也没别的法子。但我绝不是一个昏庸无度的君主，月国在我治下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璋月他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却还有脸将我的功绩全都抹杀，如此深仇大恨，我怎能不报？”

　　花暮笑说：“你们这一家子可真精彩，骨肉相残不算，史书里都不放过。”

　　朗月反唇相讥道：“君上和四姑娘做了这么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在下自愧不如。”

　　洛雪说：“不敢当，我们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现在想想，你的计划应该从我们在月国边陲小镇初遇时就开始了吧？这之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你在背后操纵。”

　　花暮也说：“我也一样，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最后竟做了别人的卒子。朗月君，你操控我二人灭掉月国，仅仅是为了向你二弟复仇吗？”

　　朗月笑说：“对啊，有仇不报非君子，但我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只能借你二人之力了。”

　　洛雪问道：“那你为何不夺回君主之位？”

　　朗月摇了摇手里的纸扇，笑得风轻云淡：“漂泊了十多年后，我发现我还是更喜爱这乡野生活。世间万物鲜活灵动，都能为我驱使，我又何苦囿于一座城池，去争那冷冰冰的三寸之地。”

　　洛雪冷眼看着他：“你是将自己当成了人间的神吗？”

　　朗月笑意融融地说：“这么说也没错。”

　　“那就看你有没有神明不老不死的本事了。”洛雪话音刚落，花暮就一个箭步绕到朗月身后，捞起一根铁索勒住了他的脖子。

　　朗月惊喊了一声“你们暗算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花暮死死勒着他的脖子，直勒得他脸色乌青，双目生血：“莫怪我二人心狠，你既自比神明，将众生玩弄于鼓掌，留着你终究是个祸害。”

　　朗月在他手里挣扎了一阵子，很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二人上去再三确认他已断气，这才转身离去。孰料，还没等他们走出凉亭，朗月便在他们身后大笑起来。

　　二人惊恐转身，只见他端坐在桌前，虽是双目无神，唇角却依旧笑容浮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我与二弟灵力强大，早就超脱了肉|体的束缚，只要灵魂不死，我们就能借由世间万物的肉身复活，纵使只有一根须发，也能重新长出一个身体来。十多年前，我二弟被我震飞了一缕魂魄，尚能借着山洞里一块腐烂的老鼠肉复活，更何况你们这等凡胎，根本伤不了我的魂灵。”

　　洛雪和花暮顿时惊住。

　　朗月又说：“四姑娘，十多年前，你在山洞口救下的那人正是死而复生的璋月。那时他正借着那块烂肉复活，但他灵力受损，山里又没有吃的，只长出个头就没了气力，若不是你日日投喂，恐怕他那时就那么死了。结果你这灾星偏偏救了这么个祸害，最后落了个灭门的下场也是活该。我这副皮囊是我借着桃林里一只雪雁的肉身，照着画像里的美男子长出来的，用了这么多年也厌倦了，是时候换个新身份了。对了，花兄，像你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世间少有，我为你留了份大礼，应该不日就能到了。”话音刚落，朗月的肉身就轰然倒地。

　　二人惊魂甫定，呆坐良久。

　　洛雪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璋月也还没死？”

　　花暮看了看她，安慰道：“就算他没死，现在他单枪匹马也做不了什么了，你无需担忧。”

　　洛雪仍旧忧心忡忡，不安感像蛛丝一般在心头飘荡，她下意识地端起酒杯要喝，送到嘴边却又有些迟疑：“你下毒了吗？”

　　花暮说：“没有。”

　　洛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酒杯。

　　花暮笑了笑，说：“你还是信不过我。”

　　洛雪没有做声。

　　花暮坐到她身旁，覆上她的手，轻声说道：“其实，我本来还想，等我称王之后，若你愿意的话，我娶你做王后，我们二人同受君王之礼，将镜花水月四大诸侯划归一国，将来流放天子，取而代之，一同坐这子虚国的皇帝。”

　　洛雪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说：“你也不会信我吧？况且，花家的夫人都短命，这福分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完，她就走下了楼阁。花暮笑了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