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记：扶摇洛水寒》安非anfei

41、第 41 章

　　洛雪与花暮联手筹谋攻打月国，大约是在两个月前。

　　自打从云空那里知道当年灭国的真相后，洛雪便一心想向月国复仇。适逢镜国战败，留下四十万降兵，花暮不想留下后患，更不想掏空国库养残兵，原本是要将降兵全部杀掉，洛雪却在这时站出来阻止了他。

　　原来，水家祖上是商贾巨富，当年深谋远虑为后世留下一处宝藏，可保子孙后代享百年荣华富贵。洛雪复仇心切，毫不犹豫地挖出了宝藏，让出三成赠予花暮以表结盟诚意，其余全部用来收编西国降军，养兵复国。

　　不过月国国力雄厚，且璋月法力深不可测，即便花国举全国之力，再加上西国降兵，恐怕也未必能攻下。花暮于是向洛雪坦白了长久以来的谋划，想趁七月十五中元节阴气至盛之际召唤鬼兵，借助鬼怪之力攻城略地，到时洛雪若能事先除掉璋月，他们拿下月国的胜算可达九成。洛雪本就想手刃仇人，对于花暮提议自然一口应下。

　　二人为保万无一失，又在月国王城安插了一名内应——五公子璃月。此人看似明哲保身，实则野心勃勃，暗藏篡位之心。两人利用此人祸心，假意与他联合，助他起兵谋反。为取信于他，洛雪甘做人质，以祭祀为名提前一月前来月国。璃月随后毒杀了四公子曦月，紧接着洛雪又依照谋划设计刺杀了璋月。璃月见计划进展顺利，不疑有他，当即将三姐拜月关入大牢，大开城门等候花国和水国军队入城，助他争夺兵权登上君主之位。

　　不料想，七月十五这天，花暮竟将他的六妹妹血祭，召来鬼兵，挥师南进。到了月国王城，花暮立刻关上城门大开杀戒，在城内杀的片甲不留，尸殍遍野。将士们死后，尸体又被鬼兵附身，变成了死不了的僵尸，继续在城池里肆意杀戮。三军交战变成了一场屠戮的狂欢，一时间，城内血流成河，属地听说月国惨败闻风丧胆，纷纷送来降书向花、水两国投诚。

　　花水联军与鬼兵们一路杀到了月国后宫，连那丫鬟婆子乐师歌伎也没放过，不顾哀嚎一刀毙命，雄伟壮丽的王宫瞬间变成一座血染的城。到了檀樱院，联军将士杀了几个丫鬟后又要去杀浅衣，寒桐于心不忍，去问洛雪是否留表姑娘性命。

　　浅衣见洛雪和花暮进了宫院，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求四姑娘开恩，奴婢往后给您当牛做马，任您驱使，只求您饶奴婢一命。”

　　花暮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女孩，问洛雪说：“这就是璋月先前赐给扶苏的表小姐吗？模样倒是俊俏，还有几分像你，杀了还真有些可惜，要不要留她一命？”

　　洛雪漠然道：“你随意吧。”

　　花暮笑说：“那我就替你除了这个麻烦吧，免得日后看着心烦。”说完，他就一刀刺死了浅衣。

　　洛雪瞧见浅衣倒在血泊里，心里也没有几分波澜，正要往堂室去，忽有一个侍卫来报：“君上，三小姐和扶苏公子来了！”

　　洛雪和花暮脸色一变，赶忙朝庭院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那二人挡在了门前。

　　这几日，花影和扶苏快马加鞭赶来月国，来到王城时眼前已是一片血海，僵尸横行，宛如人间炼狱。两人这才明白过来，洛雪和花暮竟是瞒着他们攻打月国，屠戮了整座王城。

　　两人从王宫一路走来，所到之处尸横遍地，其状惨不忍睹。花影惊骇不已，指着外面的僵尸问花暮道：“这些邪物是你让漓夏嫂嫂召唤出来的？”

　　花暮默不作声。

　　花影忿然道：“你给舜英哥哥下药就是为了逼嫂嫂做这事？他与你年少时已是至交，你为何要如此害他！”

　　花暮面无表情道：“要成就霸业，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花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往身后一指，说：“那他们呢？这些手无寸铁的宫人为何也要牺牲！”

　　花暮说：“毕竟是以邪魔歪道攻下的城池，若是传出去，如何让天下归心？所以，他们必须死。”

　　“你也知道是邪魔歪道？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人命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吗？”花影对他喊说，“花暮，你太可怕了！你如此冷血残暴，就不怕遭报应吗？”

　　花暮冷眼看着她：“影儿，你我一母同胞，我一向宠着你。但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哥哥，也是一国的国君。你再骄纵也该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花影冷笑一声，说：“冲撞了君上，我罪该万死，不如你一刀砍了我吧！反正对你来说，手上再多我一条人命也不算什么！”

　　花暮没再理会她，拂了拂袖子离开了宫院。花影满眼悲伤地望去，看见他的背影与残阳叠在一起，很快消失在鬼影幢幢的园囿里。

　　她又转身看向宫院，洛雪也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脸上不悲不喜，就好像这满城的尸山血海与她毫无关系。这女孩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情同姐妹，但就在此刻，花影却觉得，她从未像此刻一样陌生过。两人久久对视着，花影忽想起洛雪曾说，她们“姐妹同心，至死不渝”。很显然，只有她将这话当了真。

　　夕阳照进她眼睛里，照得她泪流满面。她最后望了洛雪一眼，抹了抹眼泪，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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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院里只剩了扶苏和洛雪，两人相顾无言，久久沉默。

　　扶苏叹了一声，问说：“这都是你与君上筹谋的？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洛雪不置可否。她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分别一月有余，他千里迢迢追来月国，来了之后，她的安危不问一句，头一件事就是质问她。他再爱她，也终究理解不了她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

　　“你先前为何不告诉我？”他又问说。

　　洛雪淡淡然说：“告诉你，你会理解吗？你一定会阻止我吧？觉得这么做太残忍、太冷血。”

　　“难道不残忍、不冷血吗？”扶苏说着，语气渐渐变得激愤起来，“以如此狠毒的方式，让整座城池血流成河，你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洛雪说。

　　扶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痛心道：“洛雪，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洛雪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看清我罢了。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扶苏呆立良久，忽然在堂室前看见了浅衣的尸首。他头顶打了个霹雳，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将浅衣抱在臂弯里，浑身簌簌颤抖：“你们为何要杀浅衣？！你要报仇，他要称霸天下，我都不拦着，可浅衣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如何就挡着你们去路了！”

　　洛雪看着他满脸怜惜地抱着浅衣，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当年璋月和晟钰将我家灭门，我族人一百多口被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莫说是丫鬟小厮，就连黄口小儿和那临盆的妇人都没放过，那时可有人怜悯过他们！你如此怜爱她，当日便娶了她做夫人，还跟着我作甚！”

　　扶苏怔怔望着她，一言不发地抱起浅衣走出了宫院。他此生已然负了这女子，实在不忍看她死无葬身之地。

　　洛雪站在院子里看着扶苏的背影，手覆在小腹上，心口一阵抽痛。当日她因怕他阻拦她来月国复仇，向他瞒下了怀孕之事。她每日小心翼翼，悉心呵护着他们的孩子，想等个合适的时机再将这好消息告与他。

　　然而，这天过后，似乎再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