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为强》石头游

5、害怕

　　天还没大亮，病房里静悄悄的，他已经感觉到胯上冰凉凉的。怎么办，要是以前他肯定是偷偷的起来把裤子床单丢洗衣机里自己洗了，虽然从来没洗过衣服的人做出这种举动也是掩耳盗铃，好歹大家不会当面说破，保住了少年人的脸皮。
　　可是现在怎么办，他甚至都没办法自己起床。想到再也没办法利索的翻身下床，又感受到下半身的窘境，他忍不住悲从中来，瞬间红了眼眶，委屈的哽咽起来。
　　许峰最近接了个私活，都是趁晚上林立上床之后熬夜做的。好不容易昨晚收了尾发过去了，没有熬大夜，却一晚上没睡好，乱七八糟的做了许多梦，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林立吸鼻子的声音，心里觉得好笑，这小孩每次一哭就跟小朋友一样，撅着嘴猛吸鼻子，嘴角的弧度还没落下，突然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确实听到了林立的声音，不是做梦。他马上一掀被子下床去了隔间。
　　脚步声一响，林立就顿了一下，猛的抓住被子蒙住头。一会功夫床沿往下一陷，抓着被子的手就被握住了，想要拉下来。
　　“怎么了，腿疼？”许峰低声哄到。
　　林立僵着手不让他拿开，也不说话，此刻只想做个缩头乌龟，永远躲在壳里。
　　许峰没听见声有些着急，想把被子掀开，又不敢使用蛮力，一时间只能哄他“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不然…我找医生来看看。”
　　被子里的脑袋赶紧摇摇头，医生要来了他就不活了。许峰见他不是不舒服也松了口气，哄到
　　“先把被子掀开，别闷坏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两手也顺势往下拽了拽，见他仿佛松了劲才把脑袋上的被子掀开。漏出了发丝凌乱，泪痕未干的脸，身下的少年眼睛紧闭，睫毛轻颤，鼻头哭的通红，嘴巴用力的抿着，仿佛受尽了委屈。许峰看的心中一紧，仿佛被谁拧了一下，他没注意自己这短暂的情绪，双手抹过对方眼角的泪痕，轻声问道“怎么哭了，告诉我。”
　　话刚出口，仿佛打开了开关，眼睛都没睁开眼泪又涌了出来，还不时的吸下鼻子。
　　许峰两手捧住他的脸颊轻唤到“林立，林立，睁开眼睛看看我，别怕，我在。”
　　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着急，林立睁开眼睛看他，眼前的男人半倚在他身上靠的极近，近到林立一眼就从对方紧皱的眉眼里看见了自己，满满的自己。
　　“我…”林立一张口又忍不住移开眼神，他低垂着眼小声说：“我…我下不了床了…”
　　好在房间足够安静，许峰捕捉到了他的话语。他抽过床头的纸巾，先仔细的擦干净他的眼泪，才说“以后不管什么时间都记着按铃喊我”说着打算抱他起来。林立赶紧拉住了他的手，也不敢看他，羞红了一张脸带着哭腔说“可是，我身上脏了…”许峰顿了一下，揉揉他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我在。”
　　林立听着他的话语，偷瞥了两眼，略微放松下来。
　　“我先去给你放水泡个澡，然后我们去晨跑吧。”
　　“晨跑？”林立好奇的看向他，刚刚哭过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眼尾还带着微红，这样天真无辜又脆弱的眼神激起了许峰心中无限的保护欲，心里想着这样的眼睛应该藏着星星才对。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许峰才去浴室放水，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林立望着他消失在洗手间，掀开被子看了看，又自暴自弃的把被子往身上一砸，这才有空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许峰总是在他哭泣的时候用那双手稳定他，让他别怕。许峰全身上下，林立最熟悉的也就这双手了，这双手不像文人的手，指甲永远剪的光秃秃的恨不得漏出肉来，掌心有茧，指腹有茧，肌肤粗糙，指节粗大，这是一双并不好看的手。但是这双手给他喂过饭，给他拭过泪，给他擦过身还给他…不对不对，梦里都是假的……林立摒弃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晃神发现许峰已经准备好了来抱他。
　　“你把我放进去就行，我自己来。”林立窝在他的怀里，不好意思看他，小声的提出要求。
　　许峰掀被子的时候已经猜到是到什么情况了，现在也只当他因为梦遗而害羞，放任了他的小情绪，把他放到浴缸旁边的椅子上，病房里的一切都是配合残疾人设置的，林立现在自己进到浴缸里也完全没问题了。事实上从林立能够下床开始，基本的生活都不需要许峰来做了。林立直到许峰关上门才开始慢吞吞的脱了裤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残肢的断口，又看看完好的另一只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想让许峰看见自己的残肢，他不愿意拄拐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对方那么直白的感受他是一个残疾人，他愿意自欺欺人的把残缺掩藏在轮椅的毛毯之下。虽然以前许峰早已看过无数次他的残缺，可是他最近却越来越无法接受，他害怕别人可怜的眼神，更害怕哪一天从许峰眼里看见厌恶的眼神。
　　林立双手用力把自己挪到了浴缸里，全身都藏在了泡沫之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的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