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野风》狐言先生

46、番外：凛冬三日

　　某年，南京，凛冬。

　　下课后，桑祈顺着出学校人流，一个人往公交站方向去。

　　身后有人故意撞上她，桑祈不住地朝前踉跄了几步，径自撞到前头的高大男人，害得前头男人手里的奶茶掉到地上，洒了一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桑祈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瑟缩着身子，低头连续道歉。

　　前头的男人霍然回头，嘴里叼烟，骂骂咧咧：“走路不长眼睛呀！”

　　男人声音很大很沉，桑祈不敢抬头，继续卑微地道歉说对不起。

　　旁边故意撞桑祈的几个男生偷着笑，笑声有些刺耳。

　　男人瞅了几眼那几个男生，心中了然。

　　“你们几个还是不是男人，捉弄人家女孩子！”

　　那几个男生脸一下子红了，羞愧地跑了。

　　男人冲着他们背影大喊：“是男人就别再欺负女生，真他妈没种！”

　　桑祈心头一动，不禁悄悄掀起眼皮偷看那个男人。

　　她站的位置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

　　凛冬的夕落映着他脸上，柔和了他侧脸冷硬阳刚的线条，朦胧间有一丝的美感，像是文艺电影画面。

　　男人转过来时，桑祈本能地垂下视线，不再看他，默默地往前走，当无事发生，但桑祈感觉得到那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桑祈坐上公交后，正好是靠窗的位置。

　　车子开动时，她不由自主地偏过头看向车窗外，不经意地瞥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瞥到的依然是那个男人的侧脸，但那个男人是笑着的，嘴角微微咧着，笑容有一丝成熟男人的野性。

　　他正和一个手提着一袋橘子的中年儒雅男人在交谈，车子经过他们时，桑祈隐约听到那个中年儒雅男人喊那个男人“阿岷”

　　而那个阿岷喊那个男人“华哥”

　　………

　　桑祈回到家发现母亲不在。

　　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一般下课回到家，母亲都会在家，饭菜也会做好摆上桌，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桑祈看了一圈屋子，正准备拿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就听到插钥匙开门的声音。

　　只见桑母提着一袋橘子笑容满面地回来。

　　“妈，你去哪了？”桑祈问。

　　桑母将橘子放到餐桌上，说：“出门买点水果，今儿的橘子特别新鲜，又甜又多汁，你不是喜欢吃吗，多吃几个，特地给你买的。”

　　桑祈看了眼桌上的橘子，恍然想到不久前校门口发生的事。

　　“小祈，不吃一个？”桑母见桑祈在发呆。

　　桑祈摇头：“不想吃，我饿了，想吃饭。”

　　桑母笑说：“妈妈带你下馆子，吃好的。”

　　“你中彩票了？”桑祈问。

　　“发奖金了，不想做饭了。”

　　桑祈很少看到母亲这样开心，看到母亲笑，也不自觉地跟着笑。

　　………

　　那天晚上，桑母带着桑祈去了一家豪华贵气的饭店吃饭，还是独立包厢。

　　桑祈没说什么，只以为母亲事业更上一层楼了。

　　吃饭的中途，桑祈去了一趟厕所。

　　在包厢外的走廊，桑祈看到前边的男人背影有一丝熟悉。

　　有些像今天下午学校门口那个男人。

　　桑祈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想要越过那个男人，看一看他的样子。

　　然而前边那男的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就走进了男厕所，桑祈终是没能看到他的正脸。

　　从厕所出来，桑祈远远就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已经在走廊尽头了。

　　桑祈叹了口气，有些失意。

　　不过她心里猜想着，刚才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今天下午学校门口那个人。

　　因为他们两个不仅身形背影一样，就连衣服都一样。

　　桑祈感叹，她和那个陌生男人还真有缘分。

　　回到包厢，桑祈发现母亲不在了。

　　桑母是好一会儿才回来。

　　桑祈问：“妈妈，去哪了？“

　　桑母说：“刚才去结账了，遇到一个同事，闲聊了两句。”

　　”好吧。”桑祈没多想，继续吃东西。

　　………

　　次日放学，桑祈一如往常地从校门口去公交站。

　　桑祈再次被人故意撞了一下。

　　这一回，桑祈没有撞到前边的人，而是踉跄地撞到边上的大树，额头磕到树干了。

　　那几个男生笑成一团。

　　桑祈捂着额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有完没完，都高中了，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幼稚的事？难道就因为我没爸爸吗？没爸爸就可以被你们这样欺负吗？”

　　为首那男生笑说：“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你急什么？”

　　桑祈咬紧牙，暗暗握了拳。

　　下一秒，桑祈冲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为首那男生推搡到一边，撞到路边的护栏，整个人仰翻摔在马路边上。

　　“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男生气急败坏，从地上站起来，发狠地推倒桑祈。

　　桑祈的肩膀被一股强劲的力气冲撞，后退时，撞到了人。

　　桑祈回头去看，就见自己被一个中年男人扶稳了手臂。

　　有一瞬间，桑祈感觉这个中年男人是不是见过……

　　好像有点和昨天那个手提着一袋橘子的儒雅中年男人有些像。

　　中年男人吼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孩干嘛欺负同学，老师怎么教你们的，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同学，我让你们好看！”

　　中年男人面相儒雅大气，但言语给人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那几个男生吓得都跑了。

　　桑祈说了声谢谢，要走时，中年男人说：“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桑祈低着头往前走，不悲不喜地说：“因为我没有爸爸……”

　　中年男人顿了顿，迟疑间语带哽咽：“你妈妈知道你被欺负吗？”

　　“我不想让她担心……”

　　中年男人：“你这样你妈妈更担心，有什么事要和妈妈说。”

　　桑祈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今天谢谢你大叔，我要回家了。”

　　说完，公交正好到站，桑祈上车。

　　站在公交站牌下，中年男人静静看着公交车开走。

　　好一会儿，中年男人才收回目光。

　　只见他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喊他：“华哥。“

　　中年男人语气沉冷：“阿岷，帮我教训几个海华中学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

　　转天下午，放学的桑祈被经常欺负她的几个男生堵住了去路。

　　桑祈抬头看着挡住去路的几个男生，个个都鼻青脸肿，脸上挂了彩。

　　不等桑祈作出反应，那几个男生纷纷向桑祈道歉，并且发誓再不会欺负她了。

　　桑祈看不懂这几个男生的操作，略显厌恶地皱着眉：“别再来招我，一切都好说。”

　　那几个男生见桑祈松了口，脸上露出笑容，异口同声地向桑祈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打发走那几个男生，桑祈不禁困惑起来。

　　那几个横行霸道的男生怎么会脸上挂了彩，还巴巴地来向她道歉认错，是被人肥揍了一顿，良心发现？

　　正当桑祈百思不解时，巷口处晃过一抺身影。

　　桑祈瞳孔一紧，脑海浮现了那天那个年轻男人的脸。

　　巷口处那个抽烟的男人是他吗？

　　桑祈上前了一点，看清了他。

　　不过仍然是侧脸。

　　他抽着烟，烟雾氤氲在他的侧脸间，有一丝迷离。

　　公交到站，车门打开。

　　桑祈没再看他，默默上了车。

　　她刻意坐到靠窗位置，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窗外那个男人的位置。

　　人不见了……

　　心底涌起了一阵失落。

　　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桑祈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冷风灌入，扑到她脸上。那一刻，她感觉到一丝的遗憾。

　　她好像和那个男人很有缘分，连续三天都遇到他。

　　但又好像和他没有一点缘分，因为连续三次，她都没到他的正脸，只是看到他的侧脸。

　　她连他的正脸都没看到过。

　　……

　　那件事之后，桑祈发现她在学校被人传成了有背景的人。

　　人人都说她是在外面认识了很少混黑的人，看到她都拐头走，走不掉的都一脸恭恭敬敬。

　　起初桑祈觉得奇怪，寻思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但发现再没人敢欺负她，说她坏话，她转念一想，只就没动过澄清谣言的念头了。

　　只是桑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在学校受到欺负的事，拉着她哭哭啼啼了好久，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她。

　　桑祈有些懵，忍不住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桑母擦着眼泪：“你管我哪里听到的，现在还有人欺负你吗？”

　　桑祈摇头：“没有，他们都不敢了。”

　　桑母眨了眨眼睛，没有感到意外，只说：“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妈妈。”

　　“好。”

　　桑母凝视着女儿，叹了口气，满眼心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