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静慕》清宵一半

24、一片幽情冷处浓 一

　　一
　　阳光穿朱户，待到心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殷彩卿一向习惯很好，早早就起了。一扫前时的疲惫，心眉伸了个懒腰觉得特别的舒爽。心结了后，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丫鬟伺候完梳洗后，她整装出了阁子。天气很好，她哼着小曲决定去找父兄。穿过月门就是前院，此时她进了前院，就左折向大堂走去。
　　堂上萧惟衍和慕玉寒正并坐着喝茶，阳光斜照进来洒在堂上，空气中犹自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光这样的画面，特别的静谧舒心。
　　心眉心情顿时鲜亮起来，嘿嘿地笑道：“哥哥和萧惟衍在喝茶啊。”
　　明知故问！两人兀自喝茶也不作搭理，只是眼角都浮着一层笑意。
　　“喂！喂！喂！你们这样太没意思了吧，见人来了也不做声的。”心眉佯装怒道。她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朝慕玉寒笑笑，说：“哥哥，我要告诉彩卿姐，你在这里勾搭男人！”
　　“喂，不要瞎说！你怎么可以胡编乱造的。”慕玉寒顿时惊地弹立而起。
　　萧惟衍和心眉二人见他如此，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妹妹，你又耍我！萧惟衍好歹是你的夫君，我怎么会……”他突然住口，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谁知那两人都似没有听见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慕玉寒尴尬地笑道：“咳咳！我家卿儿向来通情达理，怎么会轻受你的挑拨。”
　　“玉寒啊，你倒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要讨饶啊！”殷彩卿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三人向外看，只见殷彩卿从照壁（大门内的屏蔽）后走出。她似乎心情很好，见他们三人直愣愣地看着她，便笑道：“怎么了，都不认识？”
　　慕玉寒首先反应过来，向殷彩卿走去，一边说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怎么一大早出门了？也不叫上我，最近无事也好陪你去。”
　　殷彩卿还未发话，心眉抢嘴道：“哥哥你好啰嗦，像个老头子。”
　　慕玉寒已经走至殷彩卿身旁，他搂住她的腰，想带她过去。殷彩卿笑着推开他，正对着他说道：“玉寒，我有一事想与你说。恩，也算是件喜事。”
　　“何须待我如此客气，有事便说。”慕玉寒也不恼，温柔地说道。
　　“哎呀，大清早就卿卿我我的，羡煞旁人啊！”心眉调笑道。她眼睛无意瞥见萧惟衍，见到的是他的一脸深情。她装作没有看到，逃也似地向殷彩卿他们跑去，心中一阵闷窒。
　　殷彩卿脸上洋溢之笑容，似乎有些激动，身子微微颤抖。
　　“玉寒，小眉，我找到阿弟了。”
　　语惊四座，就连萧惟衍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把视线投向殷彩卿。
　　“青木，快过来！”
　　此语落下，除了殷彩卿所有人都收了笑容。只见照壁后面，一袭红衫飘然入了众人的视线。
　　“媳妇儿，好久不见！”
　　被唤作青木的男子直接来到心眉跟前，笑着和她打招呼，一脸明媚。
　　俊眉修眼，丹凤赤瞳，嘴角永远噙着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一副狡猾、永远不会吃亏的模样。
　　这样的面貌心眉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愣了半晌，不确定地动了动嘴，道：“易、青、木？”
　　“我就知道小眉儿舍不得忘掉我。”易青木直接忽略其他人，伸手便向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也不知萧惟衍是何时出现在心眉身边的，他出手挡住易青木伸来的手，不悦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易青木挑眉，努了努嘴，无所谓的收回手。嬉皮笑脸地把那张俊脸探到心眉的面前，对着那个愣在那里女子轻声喊道：“回神啦！”
　　心眉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先前在山上的易青木还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怎么一下山，什么都变了，而且变化如此之大。现在的易青木分明是最初相遇时的那个臭小子，那声媳妇儿，让她为之一颤，回忆如泉涌。但是，为何她会有如此浓重的不安。
　　易青木那一声唤，心眉猛然惊醒，看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呵，我刚刚在想事。”
　　“小眉儿在想什么，想的那般入神，连为夫叫你都不应。”易青木嗔道。
　　“啊？”心眉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恍惚地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
　　倒是殷彩卿首先觉得气氛不对，拉了拉易青木的袖子，把他扯到身后，加重了语气说：“青木，不得无礼，小眉好歹也是九爷之妻。”她又朝向萧惟衍，不好意思地劝道：“九爷莫怪，弟弟不知轻重，我会教导的。”
　　萧惟衍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看着易青木的时候，眉头无意一皱。
　　慕玉寒终于忍不住开口：“卿儿的阿弟寻回是好事，卿儿你先把青木安顿下来，晚上办个家宴给青木洗尘。”
　　“恩，那我先去了。”殷彩卿也是个懂眼色的，她见大家的脸色都不好早就想领着易青木离开了。如今慕玉寒开口，她自是循着台阶下了，感激地看了慕玉寒一眼，慕玉寒还她憨厚一笑。
　　待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慕玉寒向萧惟衍拱手作礼，“我先去准备，九爷自便，就当是在自己家里无须拘束。”随即他又转向一脸莫名的心眉，对她说道：“眉儿，你代哥哥招待下九爷，切莫怠慢了。”
　　他也不待心眉答应，就急冲冲地离开了，堂前只余下萧惟衍和心眉两人。
　　心眉缓过神来，对萧惟衍说：“萧惟衍，随我去花厅坐坐吧，这里闷得慌。”
　　萧惟衍应承，两人相携离去。
　　东花厅坐落在东花园内，单层硬山卷棚垂脊顶，厅外植满了潇湘竹，厅内多窗，窗一开，扑面而来的斑竹之气。这个厅比较亮堂，正对着的就是一湾碧湖，由此景致独好。
　　心眉卷起门上的湘帘。清风过，妄图扫人浊气，但对心眉来说，只是枉然。她亲自为萧惟衍泡上一壶碧螺春，斟满茶盏后，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眉儿觉得那易青木可好？”萧惟衍突然问道。
　　“嗯？”心眉抬头，不解地问道：“可好是何意？”
　　“觉得他是否有不对之处。”萧惟衍继续问道。
　　“萧惟衍你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觉得那人是假的？”心眉直白地回道。
　　“我只是问问心眉的意思。”萧惟衍呷了口茶，神情自若，一派云淡风轻。
　　倒是心眉似是有些沉不住气，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全数地倾入口中，一时觉得烫，又吐了回去。这样一来，她自知十分不妥，偷偷地看了萧惟衍一眼，见他垂眸暗思，顿觉庆幸。
　　谁知，萧惟衍突然抬手伸向心眉。心眉一惊，看着萧惟衍手中的帕子，脸涨得通红。她讪讪地接过帕子，放在嘴边胡乱地擦了一下，便放在一边，也不再去碰触那个刚刚被她荼毒过的杯盏。
　　心眉轻咳一声，说道：“我虽觉得奇怪，可是他似乎真的是易青木。他的行为举止已经不只是相像了，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啊，对了！”心眉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看着萧惟衍，问道：“你见过我的馒头没有？好像那次上了你的车后它就不见了，是不是忘在你的车上了。”
　　“你的馒头？”萧惟衍疑惑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把目光向下移了移。
　　见萧惟衍目光所至，心眉顿时大窘，涨红了脸叫道：“你别往歪里想啊，是我的那只狐狸，是狐狸。”
　　萧惟衍轻笑，也不再逗她，说道：“隔了一夜你才想起来，那馒头……”他低笑一声，又轻咳一下掩饰过去，继续道：“怪不得它要赌气，钻到我的房里不愿见你，想它跟着你也挺委屈。”
　　“臭馒头，”心眉低咒一声。想到今天就连番在萧惟衍面前出糗，觉得不好意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呵呵，改日我把它给你送来，你也不用担心了。”萧惟衍首先打破沉寂。
　　“那只臭狐狸，三番两次离家出走，不要也罢。”心眉赌气地说道。
　　“哎呀呀，谁惹小眉儿生气了，莫不是说的为夫？三番两次离家出走？真真是冤枉啊！”
　　易青木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屋内两人皆是一惊。心眉视那萧惟衍，见他神态自若，倒是自己像做了亏心事般十分不自在。
　　易青木进到花厅，见二人都不语，嘲道：“怎么打扰到你们了？”
　　心眉蹭地一下站起身，咚咚咚走到易青木旁边，挽起他的手臂，拉着他便往外走，动作一气呵成，还不忘说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说完她又回头，对萧惟衍说：“萧惟衍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我去去就回。”
　　心眉没有注意到萧惟衍难辨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苦楚。
　　心眉走后没多久，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他进门便向萧惟衍行礼，开口说道：“九爷，门外有客说是来寻九爷的，让小的进来通报。”
　　“可有说是何人？”萧惟衍不咸不淡地问。
　　“好像姓易，说是来兑现诺言什么的。”小厮赶紧回答。
　　萧惟衍冷笑一声，“姓易？！喝！好生招待，我随后就来。”
　　小厮得令便离开了。萧惟衍脸上的冷笑还未褪去，自语道：“姓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