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残恶龙有选择困难症》今古

19、第 19 章

　　韩襄没有走远。
　　他跟慕城拉开一段距离，来到离岩洞不远的冰湖边。

　　这里恰好能看清岩洞状况，又不至于被慕城的气息影响。

　　韩襄洗了把脸，坐在湖边发呆。
　　说穿了他并不是个会相信爱情的人，哪怕父母感情甚笃，一些行为在他眼里只觉得无法理解。

　　韩家是三大家族之一，但在觉醒之前是艺术世家，父母是业界神仙眷侣，一直被外人称赞。
　　当年母亲重伤去世，父亲也伤重，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可他却放弃了抢救，二人双双殒命。

　　那时候韩襄已经加入特战部开始执行任务，在他眼里，做选择时不谈感情，只有对错。
　　而父母的决定在他看来无比愚蠢。

　　也许是从小脱离父母独自在外求学的原因，韩襄对感情极其淡漠。
　　对于父母的去世甚至没有过分悲伤，只是无法理解。

　　感情不是韩襄的必需品，他自认为永远不会因为对别人的感情做出错误选择。

　　但他没想到反噬那么厉害。
　　今天慕城对他造成的情感波动过于巨大。

　　他现在有种错觉，无论慕城要他做什么，他也心甘情愿。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颠覆了他过往九十多年的认知。

　　感情会影响他的判断，关键时刻会致命。
　　那把冰蓝色的短剑从袖中滑出，韩襄摩挲着剑刃。

　　锋利的边缘在他指尖划开几个刀口，又在法术作用下迅速愈合，如此反复。

　　只要这把剑轻轻往慕城脖子上一抹，他就能彻底摆脱反噬。

　　但这把剑下的亡魂从来只有邪族。
　　韩襄看向岩洞的方向，恰好看到慕城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蹿进雪中打滚儿。

　　他收回视线，盯着湖面陷入沉思。

　　*

　　慕城嘟嘟囔囔悄悄骂韩襄。
　　是他把我拉进梦境哎，一句解释没有，还闹冷战不搭理人。

　　梦里喊人家小甜甜，醒了就不承认。
　　搞热恋时候装得柔情似水，恨不得让人化在他怀里，一被拆穿就翻脸无情。

　　慕城本想着他长得好看，又会哄人，花样也多，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可是情绪不稳定的男人，不能要！

　　再次看一眼杵在湖边伪装雕塑的韩襄，雪域里从不间断的雪花飘飘扬扬在他身上镀了一层白霜。
　　对方完全没有要自己回来的意思。
　　更别提解释了。

　　慕城暗骂，反复无常的狗男人！

　　这岩洞附近是整个雪域中天地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慕城扑在雪地里翻腾打滚儿，雪花沾了一身，发丝和眼睫处亮晶晶一片。

　　空间戒里都是灵能部预存的速食盒饭和罐头，吃来吃去就那几样儿。
　　慕城扑腾了几圈，渐渐走远，打算去找些雪域特色食品回来尝尝鲜。

　　他在雪地里逮到两只通体毛发雪白的变异小猪崽儿。
　　它们只有普通小猪崽儿的一半大小，但身上遍布柔软的白毛。这种猪小时候攻击力不强，长大后有一人高，被拱一下命能去半条。

　　猪猪哼哼唧唧叫得可怜巴巴。
　　慕城一时心有不忍，同情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他看着肥美的小猪猪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脱，一时十分纠结。
　　不知道韩襄能不能吃辣？
　　是五香好，还是麻辣好？

　　慕城最终决定一只五香，一只麻辣。
　　他从雪地里捡了些枯树枝，把猪崽儿拔毛洗净用粗树枝串起来放在自制烤架上。

　　指尖一扬，恒久不灭的离火奇异地落在烤架下，支棱在雪堆里熊熊燃烧。
　　离火珠最近嚣张得很，但凭空获得的火系灵力不用白不用，慕城几次试验过后倒也运转自如。

　　慕城努力回忆着江寻寒的烧烤手法，不停地旋转着树枝，让小猪崽儿均匀受热。
　　离火的火力很猛，不多时表皮就冒出一层油花，滋啦啦作响，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烤肉香。

　　不过，如果让众多火系灵能者们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离火珠，被慕城拿来烤猪用，估计能气个半死。

　　猪烤得差不多了，慕城取了辣椒和孜然，尽可能均匀地撒在表面，继续翻滚着。

　　天色渐晚，眼见即将大功告成，慕城抬眼搜寻韩襄的下落。
　　几个小时过去了，韩襄依然一动不动坐在湖边，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

　　“阿襄，来吃饭！”慕城大声喊道。

　　对方抬了抬眼，看向这边，然后收回了视线，继续保持着沉默。

　　邪族可以吸风饮露，持续性不进食，人类可不行。
　　即便修为极高的灵能者，也不过是能够延长不进食的时间罢了。

　　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慕城无奈，操着老妈子的心，举着一五香一麻辣两只小乳猪，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往韩襄身边靠近。

　　“阿襄，”他喊着他的名字，“阿襄？阿襄！”

　　韩襄被喊得心烦意乱，慕城一靠近，那种悸动感又来了。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来吃点东西，我刚抓的小猪猪。”慕城把两根树枝在他面前晃一晃，“尝尝，我跟小江手艺比怎么样？”

　　韩襄摇了摇头，还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派明媚的忧伤样子。

　　慕城给了他后背一巴掌，打断施法：“不吃饭怎么行？！再不吃要饿坏了！”
　　“哎呀！你别丧兮兮的了，不就一个梦吗，多大点事儿，我在梦里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好吗？”
　　“你至于郁闷这么久吗？”

　　想来想去慕城也猜不到韩襄到底为何情绪低落，联系前后几次见面，他觉得多半是引以为傲的幻术被轻松破解，因此怀疑人生了。

　　这个猜测有道理。
　　毕竟从小优秀的韩家主理人，灵能榜排名第二这等寻常人的荣耀都能视为人生最大败笔，这样骄傲的人接受不了失败很正常。

　　“我虽然没有灵力，但我的家族对精神控制方面有些研究，我从小受过训练。所以我只是个特例，你不用在意的。”
　　慕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韩襄撩起眼皮直视慕城，眼神复杂。
　　脑中两个声音在博弈，一个叫嚣着杀了慕城，以免日后执行重要任务受到影响。一个叹息道，慕城做错了什么，无辜被卷入梦境，现在还要搭上一条性命。

　　韩襄抬手，冰蓝色微光在指尖若隐若现。

　　“啧，这就对了嘛！”慕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他见颓废了一整天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兴高采烈拍拍韩襄肩膀，顺手接过那把短剑。

　　两根串着烤乳猪的粗壮树枝往旁边雪堆里一插，慕城拎着韩襄的剑喜滋滋介绍着：“这是五香的，这是麻辣的，能不能吃辣？算了，不能空腹吃辣的，先来点这个垫吧垫吧。”

　　“……”韩襄无语。
　　眼睁睁看着慕城用他那把让无数邪族闻风丧胆的绝世神剑，切了烤猪。

　　“尝尝。”
　　递回来的剑尖串了几块肉，鲜嫩多汁。
　　油光顺着剑身流下，在原本冰蓝的色泽上又添了油滋滋一层。

　　韩襄没有接，他叹了口气，轻轻拥住了慕城。

　　“怎么了？没胃口？”慕城举着剑试图挣开怀抱。
　　“别动，”韩襄抱紧了他，把脸埋进他颈侧，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让我抱你一会。”

　　“心里还是过不去吗？那不如你认我做师父，我来教你幻术好了。”慕城打趣道。

　　然而韩襄答非所问：
　　“这里的主宰者已经被人先一步击杀，剩余小怪离火珠足够应付。”
　　“不要到处乱跑，还有七天，七天后空间法阵开放，你会被接出试炼境。”
　　“记得好好修炼，别偷懒。”

　　这怎么听都是一番告别的话。

　　慕城问：“你要去哪儿？”
　　韩襄摇摇头，抱他抱得更紧了些，带着无限的眷恋。

　　随后韩襄起身，收回了短剑。
　　他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开，消失在风雪之间。

　　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之色，很快，慕城再也找不到韩襄的背影。

　　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梦境中却度过了整整一个月。
　　乍一分开，还有些离别的伤感。

　　慕城低下头，看着地面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辛辛苦苦烤的小乳猪肉扔在雪地里啊喂！
　　那可是猪猪身上最好吃的一块！他专门剃下来给韩襄的！

　　左右看了看没人，慕城把肉迅速捡起来丢进嘴里。
　　真香。

　　又嫩又滑，火候正好，不比江寻寒的手艺差。

　　进入试炼境的第二十三天，慕城第一次独自行动。
　　回想这一路走来，身边永远有人陪伴，现在却只剩孤身一人，倒真是不习惯。

　　慕城没有听韩襄的劝告。
　　这里离雷境很近，来都来了嘛，过去看看，就当见个世面了。

　　他懒懒散散启程，一路走一路玩，穿越雪原，靠近雷境。

　　沿途的雪地一霸白毛猪叫苦不迭，因为它们的幼崽遭了殃。
　　慕城尝试了炭烧、盐焗、煲汤，甚至还风干了吃不完的部分做成猪肉脯，用来做无聊时候的小零食。

　　只是……独自吃饭时，还是会感到孤单。

　　慕城把吃剩的骨头埋进雪堆，清理干净现场，回身钻入岩洞。
　　美美地睡一觉，大约明天下午，他就能到达雷境了。

　　月落星沉，慕城翻了个身懒洋洋撩开眼皮。
　　他看到身边一个漆黑的人影。

　　嗯？韩襄终于想通了，自己悄悄溜回来了？
　　“阿襄，你……”

　　慕城看到那人握在手中的武器，那把他曾经描写过无数次的天下至宝幻寂刀。
　　他脑中“嗡”的一声，麻溜地翻身坐起。

　　“顾……顾千珩，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