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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狐狸白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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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净的男人, 尚且青涩的脸庞。
身着蓝白条纹的假日长裙，推开了表演厅的大门，长桌前的众人才勉强安静下来。
选角导演陈年抬眼，微微颔首示意。
“各位老师好，我是1007号试镜演员，选择的片段是03和27。”
陈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底下翻看着资料的动作却是一刻也没停。
来人是去年一档选秀节目捧出道的唱跳歌手，微博粉丝三百万，营销的方向是多才多艺的腼腆少年，确实以过舞美设计出过几次圈。
又是一个来镀金的。
不过，那张脸确是养眼，再加上妆造的加成，偶尔被吹成神颜也不奇怪。
陈年略微有些兴奋，余光却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被围坐在最中间的总导演林鹭言，却见他已经兴致缺缺地垂下了眼，开始看下一位的简介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年探询的目光，林鹭言抬起头来，恰好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林鹭言自己就有一张清俊的脸，眼睛尤其地澄澈。安安静静地混在人群里，很难不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哪怕在明星云集的剧组。
陈年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被林鹭言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给堵了回去，台上那男人还在演着呢。
片段03和27都是两段很有戏剧张力的情节，也是目前被来试镜的演员挑选得最多的两个片段。
林鹭言这人成名太早，对选角的挑剔几乎是人尽皆知，奈何他的出片率和精品率都高得让人叹为观止，久而久之，倒是也没多少人抱怨了。
那男人还闭着眼睛，脸都憋红了才挤出来几滴眼泪，林鹭言看着那几粒将落未落的泪珠儿，裹了睫毛膏砸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云泥》是他磨了一年半的剧本，野草一样的生命，艳阳之下的生活，热烈又无望地燃烧着。
临近剧终的时候，为了一个拙劣又稚嫩的不在场证明，少年混混毫不忸怩，穿上了和少女一模一样的长裙，带着海藻一样的假发，遥遥地朝着沙滩的行人笑，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眼前的男人，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都不够格，台词功底也几乎为零，穿着少女的长裙给人的感觉只有不合时宜的滑稽，而非角色需要的自然和张扬，一种不为哗众取宠的荒诞感。
更何况，按照林鹭言定的规则，试戏可选的片段有三十多段，其中只有三段需要穿裙子。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有至少五百个壮汉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在他眼前转圈了。
林鹭言不动如山。
并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
如果我犯了错，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女装大汉折磨我。
有标新立异非要穿真丝吊带的，还有胡乱加戏走着走着把裙子脱了热舞的。
最离谱的还是那个立耿直人设的综艺咖，非要没事找事地戴假胸，看到陈年皱眉，脾气一上来直接把海绵垫扯出来丢地上。
选角组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只有林鹭言手一撑就翻过了长桌，提溜着这位爷的后颈就把人拖了出去，全然当听不见那人骂骂咧咧。
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是把微博给切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号，第二件事就是请陈年发表一下高见。
陈年确实理亏，对于能带来巨额经济价值的艺人，试镜审核并没有那么严格，只得干笑着去抓林鹭言的袖子，又被面无表情地躲开了。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终于结束了煽情，陈年带头鼓起掌来，零零散散地，掌声就连成了一片。
林鹭言虽惯常对好友的这一套做派不置可否，好歹也不会真的落了他的面子。
当男人充满期冀的眼神直直地落到他身上时，他甚至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在男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之前，林鹭言抢先开口道：
“谢谢你的表演。辛苦了，下一位。”
于是，男人只得退后，转身离开。陈年把名单翻到了最后一列，犹豫地开口道：
“林导，我们之前通过线上首筛的演员你已经全部见过了，这……”
林鹭言摆了摆手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为第十六次选角做准备。”
果然人群之中响起了着几声窸窸窣窣的议论。
陈年心说，这可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咱们当年拍《清酒鱼》的时候，选角可没那么折腾，不也一样大红大紫么。
营销号都说你出道即巅峰呢。
呃，虽然不是什么好话。
林鹭言那时候说，《清酒鱼》的选角，不是人选。
是天选。
陈年刚想坐过去劝几句，却见林鹭言把脸埋到了手心里，趴着不愿再动弹了。
见他这样，陈年倒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林鹭言的片子惯常如此，耗人力费心血。
早些年靠着一股子的傲气走到今天，虽然实现了明面上的风光无限，他们这群人该妥协的也早学会妥协了，哪还能不顾性价比地一腔孤勇呢。
都得生活。
都想过好生活。
“累死个人了，你说林导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演阿岐才满意啊，这都忙活了六个多月了，一点儿水花都没有。”
“还得和女演员作配呗，这部戏的女主可是一年半以前林导从舞院挖出来的好苗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还在培训呢 。那小姑娘虽然没上过大荧幕，戏感还真是不错。”
“我还见过呢，他倒是会挑。林鹭言这人性格多少有点毛病，片子倒是还真不错。都不说后来那些爆得中规中矩的片子了，《清酒鱼》当年占尽了风头，大大小小的奖项和提名拿了个满贯，老齐的《簇花团》都给他一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压下去了。”
“我就觉得后来的片子虽然也不错，但就是怎么都比不上《清酒鱼》，有天赋的演员再多，谁比得过夏知昼。”
“得了吧，像林导这种不好相处的，有十个夏知昼在他眼前晃他都抓不住。他们两之后不就是没再合作过了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觉得，按阿岐这人物设定，夏知昼来演还挺合适。”“
……
那边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实在是大到了让人无法忽略的程度，陈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林鹭言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径直从后门离开了。
于是，陈年嬉皮笑脸地想跟在他后头出门，又被他推门给挡了回去。
死小孩，又生气了。
陈年幸灾乐祸地想，可不就是么，平时多如沐春风一个，一提夏知昼就炸毛。
甚至他还问过要不要给夏知昼发个微信问问，都被这死小孩义正言辞地阻止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而另一边，林鹭言刚上车准备启动，又因这路口熙熙攘攘的人潮而选择了放弃。
连续失眠带来的眩晕感来势汹汹，他倚靠在车窗边上，有些烦躁地点开了微博小号的界面。
热搜榜上还挂着他把人一路拖出去的事迹呢，纷纷扰扰又是一场混战。
林鹭言连个正眼都没给，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另一个未关注人的首页。
@不考上清华不改名V
简介:努力过，真没考上，但不遗憾了
认证：演员夏知昼
动态已经三个月没更新过了，最新的一张还是剧组的集体合照。
绵延的海岸线，澄蓝的天空深不见底，远处的海鸥缠斗着如絮的连云。
画面最中央的男人有着一张堪称妖孽的脸。眉眼弯弯，笑得开怀，桃花眼被一双珊瑚色渐变的方形墨镜挡着，魅力不减，气质出尘。
一如既往的，只要他出现，只要他想，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为他聚焦。
而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林鹭言，突然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挫败感，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半晌却又捡了回来。
诸事不顺。
林鹭言闷闷地想。
还是看小狐狸好了，小狐狸人间尤物诚不欺我。
于是他点开了那个粉红色小电视的软件，熟练地在特别关注里找到了一个小狐狸闭眼吐舌头的头像，点开了半小时前投递的最新视频。
画面中的小狐狸躺在米白色的沙发椅上，衬得赤褐色的毛发就像是枫叶一样的明丽。
他陷在软乎乎的乳胶垫上眯着眼睛打瞌睡，浑然不觉绒白的小肚子就这样，被有坏心思的人看了个精光。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屏幕里的小狐狸像是心有所感一样，晃了晃绒绒的大尾巴，突然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林鹭言的眼底。
一个很开怀的笑，出现在了那张精致的狐狸脸上。
他又在对我笑。
林鹭言突然感觉今天的天气也还不错。
网络另一边，小狐狸塞在大耳朵里的小型蓝牙耳机被巧妙地遮住，一声特别提醒之后，夏知昼就知道，今天他们林导又来吸狐狸了。
——没错，这几年风头最盛的演员之一，夏知昼，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虽然他们家粉丝最喜欢狐塑他，圈内好友久而久之也惯于称呼他为狐狸哥。
可谁能想到呢，夏知昼本来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小狐狸。
——小狐狸又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笑脸，故作懵懂地比了一个wink。
他知道林鹭言受不了这些，且林鹭言无法拒绝大多数毛茸茸的东西，可他就喜欢他失态。
从小到大，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林鹭言失态。
实际上他们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相见还是在白牡丹颁奖典礼同台，坐在椅子上的夏知昼，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台上的林鹭言。
而那个春风得意的人，捧着个奖杯，连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都没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