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本丸》暮時微雨

79、能够锚定一把刀的

　　鹤丸国永这才发觉自己看录像看得太投入，以刀剑付丧神灵敏的五感，他竟然没有发现审神者是什么时候来到门外，又在那儿站了多久。

　　小狐狸收起投影，悄悄地从门框地缝隙里溜了出去，于是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互相对视的刀剑男士和审神者两个人。

　　自己是不是该慌张一下，鹤丸国永不着调地想着，就像是恶作剧被抓了个正着的孩子，就像梦中那个被大家长们追出三条街的鹤一样？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沉默地注视着巫女走向他——

　　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所谓的灵力共振，那些梦，那些记忆的答案。

　　审神者在他正对面不足一米远的地方落座。

　　“……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快……”

　　喃喃的低语本该只说给自己听，但两个人靠得很近的距离让这些话同时落在了另一位听众的耳朵里。

　　岚垂下眼帘慢慢整理着白色上衫宽大的袖摆，也慢慢整理着思路，斟酌接下来该说的东西，

　　其实没必要再犹豫太多，她早已经做出决定，哪怕明知道结局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一次也一样，

　　但她不打算改变。

　　“时之政府灌输给刀剑男士的常识里应该有提到，所有本丸的同名刀剑男士都来源于同一个本源。”

　　鹤丸国永点头，本灵和分灵的设定，他确实知道。

　　以不同的比例往锻刀炉里投入四种原材料，在炉子里融化、锻造出来的刀，虽然被称作“本体”，更像是审神者和本灵之间沟通的媒介，

　　通过媒介，审神者和本灵签订契约，由本灵降下一缕分灵，附着在刀上，被审神者唤醒，这就是现形的刀剑男士。

　　岚继续说道，“同一个本源造成的结果，最初的刀剑男士本质上都是一把刀，只是凭借不同审神者的灵力将他们区分成不同的存在。”

　　她用目光描绘着面前这一振鹤丸国永的容貌，纯白似雪的碎发随意地朝四周支棱起来，金色的眼瞳中仿佛融化了阳光，他的身体稍稍前倾，正在神情专注地倾听，

　　这一振鹤丸国永的底色、样貌和其他鹤丸国永并无差别，

　　只有身上和她这个审神者同出一源的灵力昭示着这是独属于她的太刀。

　　“那如果，就连这份来自于审神者的灵力都一模一样的话，那该如何定义，这究竟是同一位刀剑男士、还是不同的两把刀呢？”岚这样说道，在鹤丸国永反应不及地愣怔中轻声反问，“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不是吗？”

　　时之政府的规定，同一把刀同一座本丸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位刀剑男士，但随着战争的推进，一次意外，一次疏忽，总有审神者会失去刀剑男士，

　　也总有审神者会在那之后将刀剑男士重新唤醒，

　　新的付丧神和失去那一个出自同样的本源，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灵力，

　　这时又是什么将它们锚定为不同的存在？

　　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记忆。

　　当刀剑男士在各自的本丸中拥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他们的性格和行为会发生些微的改变，同样的底色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自那之后，哪怕源自同一个本源，他们也已经是不同的个体。

　　鹤丸国永彻底愣在了那儿。一直萦绕在心中的迷雾在他的眼前散去了小小一个角落，让他能够窥见一点藏于迷雾中的真实，

　　但隐隐约约浮现在眼前的答案却让这只追逐着惊喜和意外的鹤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一大跳，以至于眼下只能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审神者，朦胧的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死死压在喉舌，让他连一句调侃俏皮的话都说不出来。

　　“鹤丸很聪明也很厉害，总是能找到想要的答案，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

　　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巫女的目光越过了近在咫尺的鹤落向空处，涣散而没有焦点的瞳孔仿佛自虚空中看到了什么。

　　这样的恍惚只有一瞬，鹤丸国永刚捕捉到一点就已经消失，审神者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他的身上，其中的坚定昭示着姬君不容更改的决定，

　　“但不是现在，鹤丸国永，这太早了，”顿了一下，岚摇了摇头，再次重复，“真是太早了。”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一只鹤。

　　在发现鹤丸国永状态异常时岚的心中还会生出一点渺茫的侥幸，觉得事情的进展不会这么快，但当她看到鹤丸国永找上狐大助后，这一点侥幸就被她彻底抹除，

　　该说不亏愧是鹤丸国永吗？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我不会告诉你答案，”岚说着，边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你尽可以生活在本丸，去创造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记忆。当你能够锚定自身的存在，当你能够成为你自己，当你最终做出了选择，答案自然会来到你的面前、”

　　握上门把手，岚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盘桓于此的纯白的鹤，摇了摇头，否道，“不，或许到那时，你已经不需要这份答案了。”

　　鹤丸国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胳膊抵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失神地盯着合拢的门幛，

　　姬君已经离开了很久，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人，还有满室寂静的日光。

　　和审神者的谈话为他解答了一点点疑惑，但答案的背后，是更多没有回答的未知，安静的存在，却极度的危险，并且不可触碰，似埋在平静日常下的炸弹，只是简单的靠近就会打破本丸安逸的表象，将所有存在都卷入无法挣脱的漆黑漩涡，

　　在意识到这份危险的同时，鹤丸国永还发现了，他的手中正握着引爆炸弹的引信。

　　良久，一声叹息轻轻响起，

　　“……人生是需要惊讶的，要是只有可以预想到的事情，心会先一步死去……可是主人啊，您给鹤带来的这一份惊吓，未免也太大了……”

　　这一场只存在于一人一刀之间的交谈并没有在本丸的平淡日常中激起丝毫水花，一文字则宗或许隐约察觉到一些，但他也只是多看了鹤丸国永几眼，便将所有的思虑都藏在了折扇遮挡下的心里。

　　就像审神者说的那样，自池田屋事件之后，连续好一段时间，本丸都没有检测到新的时间溯行军的信号，

　　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时之政府的事务上，隔三差五就去钰的本丸联络感情。钰明明很讨厌压在他头上的岚，却在每次收到拜访申请后都会选择同意，岚已经发现，钰的视线落在一文字则宗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目光越来越热切，每一次见面，对方的灵力都在变得比上一次更加躁动。

　　无法理解这个人对刀剑男士过度的执着和关注，但眼下的情况明显对她有利。

　　在岚离开的时候，本丸交给了狐之助们和刀剑男士们打理。在付丧神们的鼎力支持下，虽然只有六个人外加四只狐之助，本丸里的日常工作还是艰难地开展了下去。

　　和泉守兼定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手合室，无论是独自一人练习发力、夯实自己的基础、适应人类的身躯，或是和同伴比试一场，将练习的积累都转化成实力的提升，这都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作为和泉守兼定的搭档兼助手，堀川国广上午和卡内桑一起做练习，下午则去田里帮忙，时间安排满满当当，看一眼都觉得没有虚度光阴，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两个人下定决心和佃当番死磕到底，每天扛着锄头在田里忙忙碌碌，浇水除草松土，累是累了点，成果十分丰硕，作物们在灵力的滋润下个个膀大腰圆绿油油水灵灵，不久就能迎来一次大丰收，

　　至于鹤丸国永，他就像是惊喜彩蛋，每天随机刷新在本丸的任意一个角落，或是跟加州清光一起把自己弄成灰扑扑的和，或是企图挑起土方组的内战失败后被迫一打二，遇到一文字则宗难得没有和审神者一起出门时也会端着自己的茶具和小零食组成喝茶养生二人组，

　　狐大助也没有闲着，它一边和狐文助一起完成时之政府的文书工作，一边不忘跟随狐之助论坛进修，努力提升，争取早日成为能文能武的、本丸最厉害的狐之助，

　　总之本丸的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平和的日常中，无论是哪一把刀，无论在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刀的本职是战斗，战争远远没有结束，历史修正主义者不会因一两场失败就沉寂下去，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然后，不出预料的，在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清晨，悠闲许久的第一部队收到了召集的指令。

　　披挂盔甲，刀剑入鞘，即将奔赴战场的消息点燃了刀剑男士们战斗厮杀的本能渴望，第一次满编的第一部队全员目光炯炯地望向上首的姬君，压抑着激荡的内心等待主人的命令——

　　“第一部队，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