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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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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熙平静下来,也不缩在角落里了。
坐好后,从怀里掏出帕子,浑身上下掸了掸,像是掸掉脏东西似的。
她的动作一大,自然吸引到了谢晀的视线。
随后丢了帕子,右手拇指抵在食指第二节,后两指微微翘起,挡在了琼鼻前。
谢晀眉头微挑,轻笑了声。
“嫌弃我?”
“怎敢?只是郎君不知何处沾染上的脂香,确确实实令人嫌恶。”
“是吗?可是今日,我只抱了你一人,旁的小娘子也未近身。”
燕南熙面色微变,果真是臭不要脸的,竟无耻的倒打一耙。
什么脂粉香?她未让她们给她上妆。
“哦?不过今日我未上妆。若不是她人身上的......”
那就是您自己身上的了!
挡在鼻前的右指变了形状,抵在唇前,作势干呕了一声:“郎君可否让人停车?”
“为何?”
“脂粉香染进了酒里,受不了了。”燕南熙清凌凌的眸子微敛,姿态是落落优雅,话中却是夹枪带棒的。
“气性还不小。”
“怎比得过世子?”
谢晀勾勾唇,将人一把唠叨了身前,整个人凑了过去:“还呕了吗?”
他动作又急又快。
然后,燕南熙真的吐了。
谢晀的脸黑了。
燕南熙再次缩回了角落,离狼藉之地远远的,颇为无辜,她当真不是故意的。
“不怪我的。”
她虽然讨厌他,但是也只是准备言语上挤兑几句。如今她寄人篱下,身后无人,而这里却是秦王地盘,只打算先过过嘴瘾而已。
而且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难受了,她也很没面子的。
但不得不说,之前憋闷的郁气,散了许多。
总归他也难受了。
“我呛了酒,本就难受,你还......”
谢晀瞥了她一眼,将外衫脱下,掀开帘子丢地远远的。
“世子,还有帕子吗?”燕南熙放轻了声音。
谢晀轻哼了一声,丢给她一方帕子。
燕南熙也顾不上嫌弃,接过来拭了拭嘴角。
闹了这么一出,余下的路程,两人都未再开口。
终于到了秦王府,马车还未停稳,谢晀想必是受不住了,掀开帘子一跃跳了下去。
燕南熙心绪颇为复杂,说不清是解气还是羞恼。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锦帕,冷不丁想起了他刚刚擦手的帕子,面色又是一变。
手中这帕子,怎么越看越像?!
她下车后,车夫悄然消失了,剩下一个管事站在原处,圆润的面上挂着和气的笑:“青衣娘子,随我来吧。”
被换了名字的燕南熙:......
管事一路上未闲着,而是大致给她讲解王府禁忌。
讲得最多的是谢晀的喜恶,比如爱干净。
燕南熙心想,她刚来就正中这一点。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管事的补充道:“郎君最喜美人,娘子定然是最讨郎君欢心的,不必多忧。”
她笑了笑,没接话。
管事的领着她穿过亭台楼阁,进了东院小厅。
上等樟木家具铺满小厅,正中站立着一个品竹色绣暗竹纹罗裳,闻声转身,快步走了过来。
是一个清雅秀致的女子。
她先是与管事寒暄,看向燕南熙的目光中只有平静,极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管事道:“这位是青簪娘子,是郎君身边的贴身侍婢。青衣娘子,余下的凭郎君安排便是。”
燕南熙与她施了一常礼,青簪回了,笑道:“小娘子如何安置,郎君已与我细细交代过了,小娘子请——”
随后出了花厅,走在廊下,朝东边去了。
她一样讲了些府内禁忌,但讲的更细致一点儿。
“娘子是雍州人士?”
“并非,我本是冀州平阳人士,被亲人卖给了牙侩,才一路到了雍州来。”
燕南熙话里半真半假,但是这些事情又是明面上都知道的。
“可怜娘子了。”青簪安慰了一句,“娘子初来乍到,想必对雍州并不了解。此处是秦王府,郎君是世子,乃是已故王妃所出,行二。上头一庶兄,另有一庶弟庶妹,小郎君是徐姬所出,大郎君与晚女郎均是文姬所出。”
这话听着普普通通,其中含义却有很多。
比如生了庶长子的文姬为何放在最后才说,长幼有序的理儿还在呢。而青簪是谢晀的贴身侍婢,必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那么极有可能,大郎君与谢晀关系并不好,甚至是文姬与谢晀之间,都有可能存在矛盾。
据她所知,秦王府仅有一位女郎,还称作晚女郎,其间想必另有缘故。
“娘子既然来了,东院除了前边书房与含元堂不可随意进出,旁的地方并无太多规矩。我与青钗青环青佩住在西小院,娘子若愿意,可来寻我们说话解闷。”
她遥遥指了指花厅西边,隐隐能看到些许屋檐。
燕南熙点点头,“那便叨扰了。”
正路过含元堂,遥遥望见两道匆匆身影,青簪给她指了:“方才过去的两个小厮,是郎君贴身伺候的,稍高的是青竹,另一个是青木。”
她略略回想,稍高的肃着脸,应当是个板正之人;另一个没看清,总归是带着笑的。
穿过正堂,略过其中名贵花木,转到了一旁的小院。
青簪道:“这是东小院,郎君特意拨给娘子住的。”
燕南熙看过去,说是小院,实则不小了。
正中足有五间大房,东西配了厢房,院中亦有花木,有一株桂树,正值花期,站在院门处,桂花香气便扑鼻而来。
青簪注意到她的视线,体贴问道:“娘子可是不喜欢桂树?若是不喜欢,我去报了郎君,砍了便是。”
燕南熙忙忙拦了:“一时入神,想起阿耶曾陪着我做的桂花糖了。”
“娘子还会做桂花糖?”
“小时玩闹之举罢了。”她失笑。
“青佩会做桂花糕,娘子若允,等些时日让她采了花,去做一些来。也尝一尝合不合口。”
“自然是好的,那我便献丑,试试可还能做出桂花糖来。”
“极好。”
燕南熙有些欲言又止。
青簪看在眼里,并不主动询问。
“青簪娘子,我还有一妹,郎君曾道一并带回,只是......”
“勿忧,郎君既然应下了,想必很快会送回府了,届时我与门房吩咐一声,直接引来东小院便是。”
燕南熙对她一礼;“有劳青簪娘子了。”
“举手之劳罢了。”
“这院内是新近收拾过的,稍后让些小丫鬟送些起居用品。娘子若有用不惯的,尽可来报我。”
青簪又细细交待了些,才匆匆离去了。
果真,不久后,南洛被人引到了东小院来。
小院门甫一合上,南洛便跪了下来。
燕南熙一怔,扯她:“你这是做甚?快快起身。”
“护主不利,请女郎责罚。”
燕南熙也用了力气:“说这话,你是故意刺我?”
“南洛不敢。”
一把将人扯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境况,说甚都没用。”
燕南熙拉着人,进了正厅,阖上了门,让人坐下,自己坐了旁边。
“之前还在担心,该如何将你我消息传回去,但既然进了秦王府,便可以寻一寻兖州的探子,好给兖州报个平安。”
“如今天下九州,中州自是不用说,此番落难便是那位的手笔。冀州、梁州亲近中州,不管作何想法,中州一声令下,这等小事想必不会推辞。何况兖州无主,我不过一孤女,死了便死了,又不是要他们光明正大取了我的性命。”
“且你当日也瞧见了,此番出冀州,关津卡哨重重,若非是混入了奴隶队伍中,眼下是如何情况,还未可知。”
燕南熙眼中平静。
“荆、扬、徐、青四州无王,更是直属中州,虽各有些小心思,是站在皇帝那边的。”
“只有雍州,秦王被皇帝忌惮且镇守雍州,压制边关外虎视眈眈的外敌。虽秦王不问战事,但先帝属意他继承大统,怎会真的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
“当年他与皇帝闹得不好看,手上又有先帝留下的几十万大军。这等阴私,以皇帝的心性,绝不会让秦王发现端倪,将手伸到秦王地盘上的。”
“这般说起来,除了兖州外,雍州竟是最安全的。”
“可那秦王世子,实在是......”
燕南熙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妨。我阿耶生前,曾与我提过两句这秦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去求一求他,应当不会推辞。”
她说起谢晀,电光火石间,燕南熙脑海中突兀闪过谢晀下马车时的画面。
手猛然握紧:“小七,你说,人在跳下马车时,怎会突然顿住?”
那时她只顾着难受羞恼,没注意到那一点儿异常。现在想来,十分诡异。
谢晀是未等马车停稳,径直跳了下去的。
动作极为流畅,中间却莫名顿了下,随后的动作,便没有最开始那样流畅了,生疏了许多。
她二人从小习武,南洛于武道上颇有天赋,燕南熙差了些。
且后来,南洛对武学更感兴趣,她性子爽朗,心有大志,还想着去军营锻炼些时日。
燕南熙则更偏向琴棋书画,后来燕王请了他的老师来,教她治国处世之道!
以至于现在燕王旧部,还有的对燕南熙复国抱有希望。
她父王其实并没想那般多,只是想让她守好兖州,善待旧部,自己也能在这乱世立稳脚跟活下去罢了。
扯远了。
南洛听她详细说那时情景,“阿姐是怀疑,秦王世子会武?”
燕南熙点点头,“而且身手很好。”
若他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必然不会那般流畅,先前探子传回的消息,只大略提过秦王世子风流好美色,再无旁的。
南洛若有所思。
“但我还是担心,秦王世子着实有些不着调。”
“他好美色,又爱干净,近来想必是不会想见到我的。”
南洛好奇:“为何?”
燕南熙不语。
等南洛连连追问,才只是道:“他见我皮相美,用来与他后院的莺莺燕燕相比,但也只是一是新奇罢了。”
说着抿了抿嘴;“他若是过了界,我自有法子应对。”
南洛更疑惑了。
她与燕南熙一同长大,自然清楚她的性子,平时平和稳重,但是仍旧有着女儿家的敏感,甚至要比平常女子更敏感一些。
秦王世子如此过分,她不该会这样忍下来。
莫非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担忧地瞧了一眼燕南熙,却没瞧出什么不同。
“咚咚——”
院门被扣响。
两人对视一眼,出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圆脸小丫鬟,给二人行了礼:“青簪姐姐派我来知会姐姐一声,郎君传唤。”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了收藏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