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文刀希希

11、厨房杀手

　　此时，魏晞正坐在阮星逐的家中。

　　这个五十多平方米的三阳小户型，他一进门时就一览无余。魏晞三岁跟着父母来到W市，直到今天，才知道W市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老户区。之前他在贴吧扫到过说阮星逐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帖子，但小区的破烂不堪和眼前这间拥挤的户房，都超出他想象。

　　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流水声，是阮星逐在洗澡。上午兼职，店内正好搞促销，他顶着大太阳叫卖了四五个小时，出了一身的汗。

　　丰荷端着一碟糕点从厨房走出来，放到茶几中间，热情地招待道：“早上做了点桂花糕，你尝尝。”

　　“阿姨，不用麻烦。”魏晞不爱吃甜，但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桂花的清香立刻在舌尖晕开，不像外边那些特产，现做的桂花糕甜度适中。

　　“好吃吗？”

　　“您手艺很好。”

　　“好吃就多吃点。星逐从小就爱吃甜食，我做了很多，一会儿你一定要带回去点。”

　　丰荷笑得满面春风，她一笑，圆润的眼睛弯成上翘的月牙，给本就甜蜜的笑容又平添几分甜意，这点阮星逐和她一模一样。魏晞垂下眼眸，不经意得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含进嘴里，跟他发自内心排斥的笑容相比，这点糕的甜度根本不算什么。

　　要说魏晞为何会来到阮星逐家中，还得从一小时前说起。他没想到自己因为看不惯而出手帮助的人，竟然是阮星逐的母亲。

　　阮星逐到了门头，彼此目光对上，魏晞刹时眉毛拢到一起，阮星逐也惊得瞪了瞪眼睛。随后丰荷和阮星逐说明了情况，阮星逐围着魏晞，进行了三百六十度的鞠躬感谢，态度感激又诚恳，臊得魏晞当场就想给他一拳。

　　丰荷也从阮星逐口中得知帮助自己的少年竟然和儿子是同班同学，惊呼这是怎样的缘分，说门头离家不远，非得拉着魏晞回家吃她上午刚做出来的桂花糕。魏晞本就是性子冷的人，和自然熟的人天生不对付，再加上还是去阮星逐的家，他拒绝得干脆，谁知刚刚遭受恶毒妇人辱骂和逼迫依然倔强的丰荷，竟然突然就在魏晞面前抹起眼泪来，说魏晞如果不去，她就会伤心得吃不下饭。丰荷和魏晞母亲年龄相当，在魏晞面前哭简直狠狠拿捏住他的软肋。魏晞瞬间心软一口答应下来。刚好吉他店的老板也回来，魏晞拿上他的吉他拨片，就跟着来了阮星逐的家。

　　“你再坐会儿，星逐很快就出来了，”丰荷指了一下魏晞旁边，要是无聊就看电视，遥控器就在那放着。我再进去给你们摆个水果拼盘。”说着她就立即转身，笑意融融地走向厨房。

　　“阿姨，真不用麻烦！”

　　魏晞提高了嗓音，但丰荷已经进了厨房，她沉浸在儿子同学来家做客喜悦中，并没有回应。魏晞又蹙起眉心，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心想阮星逐出来之前他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卫生间里的水声戛然而止，魏晞耳朵动了一动，抿唇看过去，门“刷”得打开，阮星逐顶着一条白色毛巾，穿着黑色短袖体桖和一条过膝的卡其色裤衩，低着头走出来。

　　“真的不好意思啊，”阮星逐擦着头发朝魏晞走过来，“身上太黏了，不冲一下没法见人。”

　　他坐到魏晞对面，微微歪了下头，用毛巾包着发丝，动作很是粗鲁地一遍一遍地搓。阮星逐天生的冷白皮，此刻刚洗完澡，从一片雾气中出来，皮肤光润，看起来更加细皮嫩肉的。

　　魏晞面上依旧是冷静淡漠的样子，但实际他如坐针毡，本就不多言的他，此种环境下，对面又是阮星逐，更不想多说一句话。他的视线也随着逐渐烦躁的心情时而移动，无意就瞄到阮星逐在毛巾下偷看他的眼神。魏晞脑中闪现一道白光：“玩弄”阮星逐的计划，他几乎要忘记，一周的缓冲期也差不多了，为何不抓住眼下这个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魏晞垂下眼眸，思索话题，不料阮星逐这边已经擦好头发，看着他说：“你就别不承认了。”

　　魏晞双眉攒聚，看向阮星逐。

　　阮星逐笑道：“梁芷说你是好人，你还害羞，可现在再一次证明，你就是啊。”

　　膝盖上的手骤然握紧，魏晞阴沉沉地盯着对方。阮星逐最近说得越来越多的话，都在他雷区上精准跳跃。以为自己好多管闲事？在某个临界点，身体先于意识的行动，他根本无法控制。

　　魏晞开始怀疑这个计划最终能否衬他心意，自己这样平白无故地遭受羞辱，在这个过程中到底会出现多少次。

　　“你少说点话，我可能对你改观得更快。”魏晞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阮星逐摸了摸鼻子，嘟起嘴颇为委屈道：“从进门，咱俩一共就说了四句话。”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有的人容易患得患失，言行举止处处小心翼翼；有的人却喜欢亲近，像打开了话匣子，想分享一切，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看。而阮星逐就属于后者。他顾及魏晞的心情，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魏晞呼出一口很重的气，把目光转向一边，他拿这小子没辙。

　　“哎呀！”突然厨房里传出一阵惊呼。

　　“妈，怎么了！”

　　阮星逐和魏晞同时站起来，有些担心地往里望。

　　丰荷擦着手从厨房笑盈盈地出来：“咱家樱桃没了，我这个拼盘呐，绝对不能少了这个，这就去西边那条街上买点。”

　　“要不我去吧，”阮星逐把毛巾随手一放，“怪远的。”

　　丰荷佯怒：“你这孩子，同学还在这呢！你和魏晞好好唠嗑，我骑电动车去，很快就回来。”

　　阮星逐看了魏晞一眼，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

　　魏晞却上前说道：“阿姨，您不用如此费心，我还有点事情要做，现在就走。”

　　谁知前一秒还笑容满面的丰荷刹时眼里变得晶莹，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拉住魏晞的手，可怜巴巴地说：“你不吃阿姨做的拼盘了吗？阿姨为你精心准备的拼盘。”

　　魏晞彻底怔住，他总算知道阮星逐是随谁了。

　　他张了张嘴，喉头有些发干，低咳了一下：“我吃了再走。”

　　“乖孩子！”丰荷瞬间转悲为喜，拍着魏晞的手，笑得像开出一朵花，“等着我哈。”

　　她突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停滞一秒，转身看向阮星逐：“宝贝，虽然妈妈有些担心，但你必须要进厨房一趟。水还没开，一会儿你帮妈妈把灯心竹叶茶泡上，就这么一件事，没问题吧？”

　　“没问题！”阮星逐昂首挺胸，身板笔直得像站军姿。

　　“真没问题哈？”丰荷不放心地重复道。

　　“没！问！题！”

　　魏晞看母子俩就去厨房倒水搞得像上战场一样严肃，又微微蹙起眉头，不自觉地转动自己的手腕。

　　看着丰荷带包出了门，阮星逐看向魏晞，挑了下眉：“我去厨房泡个茶，竹叶茶也是我妈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要好喝很多，别看我妈看起来肉墩墩挺憨的，实际上特心灵手巧。”

　　魏晞爱答不理地看了他一眼。

　　“坐下嘛，你要是走了，我妈回来能打死我的，”阮星逐生怕他又要走就催促道，话语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你忍心你的三好同桌被打得皮开肉绽啊？”

　　所谓“三好同桌”是阮星逐给自己定义的，即：学习好，性格好，颜好。他第一次对魏晞说这个的时候，一脸自恋又骄傲的神情，让他的脑袋瓜狠狠挨了魏晞一拳头。

　　“你给我闭嘴。”魏晞冷道，沿着沙发边坐下。

　　阮星逐很是夸张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抱住瑟瑟发抖的身体，装可怜道：“好凶哦～”不给魏晞发火的机会，转眼就冲进了厨房。

　　魏晞以手扶额，有些累得闭了闭眼睛。

　　客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然而两分钟都没到，魏晞就被厨房里突然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打了一颤，他绷起腰身凝眉望进厨房，下一秒又听到重物掉落的声音，他按捺不住，立刻起身走向厨房，还没走到门口，又听到一声惨叫。

　　瞳孔猛地一缩，魏晞箭步冲过去：“怎么了？”然而里面的狼藉却让他硬生生刹住脚步停在门口。厨房的地板上滚着七零八落的水果，翻倒在地的热水壶，冒着蒸汽的水里还浸泡着一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

　　阮星逐转过身，用力攥着左手的食指，泪眼汪汪地望着魏晞。

　　魏晞踮着脚尖走过去，难以置信道：“你在搞什么？”

　　“我，我就是看着还有一片杨桃没切完，想切一下，却伤到了手，然后我倒水的时候没拿稳，又不小心烫到了手……”

　　魏晞看向他的手指，发现好巧不巧地热水是烫到了他割伤的地方，已经起了大水泡，隐隐约约还有血要流出，比正常的烫伤看起来要“惊悚”太多，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家里有烫伤药吗？”魏晞问出来后也觉得白问，不管有没有这个伤口程度明显得去医院。

　　阮星逐摇了摇头：“正好用完了。”

　　魏晞讶然：“用完了？”

　　他突然理解了阮星逐手上时不时出现的零零星星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了。阮星逐——厨房杀手。

　　“在流血了，先出来用纸巾擦一擦，附近有医院吗？”

　　阮星逐跟在魏晞后面：“没，但不远处有个诊所。”

　　诊所应该够了。

　　魏晞抽了几张放在茶几上的纸，小心翼翼地给阮星逐擦着伤口周围，垂着眼帘，低声道：“你给我指路，我载着你。”

　　此时的魏晞身上冷冽的锋芒尽数敛去，他的眼神专注，动作轻柔，低沉的嗓音又尽显温柔。他谨慎小心地对待着阮星逐的手指，而阮星逐却静静地瞧着他。他在数魏晞长而翘的睫毛，可是太浓密了，数不过来，他又好奇魏晞的鼻梁，又直又挺，轻轻刮一下，手感应该非常不错。心跳越来越快，阮星逐突然觉得手指没那么疼了，甚至不用去诊所了，魏晞可能比药管用。

　　魏晞见他不吱声，抬起头看他：“疼傻了？”

　　阮星逐眼神躲闪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去拿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