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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出学校西门,每天晚上七点之后,沿街会摆起各种小吃摊,用一个个小灯泡点着,树一块块白板红字招牌,很有秩序地一字排开。

      锅灶和铁板上升腾的烟雾,夹着各种异香,远远飘入刚下课或者下晚自习的同学鼻尖,引饥肠辘辘的他们前来光顾。

      小吃的种类繁多,几乎可以满足天南地北不同口味的学生们的需要。从摊位前聚集人数的多少可以看出,最受欢迎的有麻辣烫,烤羊肉串,铁板烤肠、烤鱿鱼,鸡蛋仔……

      于是每当夜幕降临,月色初升,这条原本名叫西集庄,简称为“西街”的狭长街道,便成为了小吃街的代名词。

      通常约莫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是西街最为鼎盛热闹的时间,有的旺铺前,还会排起长队。

      纪然终究没能赶上吃晚饭。上完法语课,她原本已饿过了劲,一出西门,闻见这香气,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

      她的脚步很快停在了麻辣烫的摊位前,从一个同学手里接过塑料筐,挑选了蒿子秆,藕片,面筋,鹌鹑蛋,粉条,递给摊主。

      “多少钱?”她问负责收钱的摊主老婆。

      那女人围着油渍麻花的围裙,手在筐里翘着的竹签上拨了拨,像是根本就不需要计算似地脱口而出:“八块。”

      纪然交了钱,叮嘱:“只要麻酱和醋,不要辣。”

      北方的菜都爱放辣,从南方来的她,简直一点辣都吃不了。

      “知道了。”

      摊主老婆忙得头都没抬,纪然十分怀疑她是否真的知道了。

      摊主在三轮车的后车斗里支了口大锅,按点选的顺序,依次在锅口挂上漏斗,一次能煮至少十份,纪然见自己那份下了锅,便踏实在摊子边等着。

      这时,有人在右侧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下意识看过去,是个又高又壮的男生。

      看着眼熟。

      “我刚看着就像是你!”

      “你是?”

      借着摊子上昏暗的小灯晕出的光圈,纪然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男生,确定不是她们班的,她不认识。

      “军训那晚值夜,照手电筒的,还有,那天去扫食堂的,是不是你?”

      陈铮铮虽叫不出纪然的名字,已然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纪然想起来,噢,原来他就是军训值夜跑来找她,还有,那天在后台认出她的男生。

      应该是建筑系的。

      出于姚远的关系,她礼貌一笑,点点头。

      “你是统计学院的吧?我是建筑系的陈铮铮,你叫什么名字?”

      “纪然。”

      “纪然,既然。嗯,这名字好记。”

      烤串摊紧挨着麻辣烫摊位,两边都排着队。陈铮铮从老板手里接过一大把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也没点数,抓了几串递给她。

      纪然没接,看了眼肉串上鲜红的辣椒末,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吃辣。”

      陈铮铮表示了解:“哦,那算了,我刚让老板多放辣来着。”

      正说着,陈铮铮手机响,他有些狼狈地接通,用肩和脸颊夹住手机说:“别催别催,人多,马上回。”

      他朝纪然挥了挥手里的肉串转身走了,纪然听见他问,“远哥回来了吗?”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他又说,“那你让他别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他带。”

      后面陈铮铮说的纪然听不清了,她盯着麻辣烫滚沸的锅,想起刚才在学生会看见姚远,又想起国庆自己要和他一起回去,脸被热气熏得发红。

      突然,身后清晰地传来一声“远哥”,激动而亢奋。

      是陈铮铮的声音。

      纪然身心一颤,慌慌张张从老板娘手里夺过麻辣烫,“还没放调料呢!”老板娘提醒。

      她只觉得后背长刺,胡乱往袋子里浇了麻酱和醋,头也不回地就往宿舍走。

      直到走进320,坐在自己桌前,对着袋子里浸着麻酱若隐若现的鹌鹑蛋,她平复着慌乱无措的心跳,这才反应过来——

      她跑什么?

      。。。

      西门旁,陈铮铮举着烤串,献宝一样递给姚远。

      “趁热快吃。”

      姚远接过,看也没看,吃了两口,皱眉:“怎么这么辣?”

      “哦,对了,忘了你不能吃辣!”陈铮铮说着想起纪然,看了眼麻辣烫的摊位,低语:“就走了?”

      姚远随他看去,问:“谁?”

      “军训和部长女儿吵架的那个,刚碰见了。”

      “纪然?”姚远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逡巡。

      “你认识她?”陈铮铮对于姚远竟能直呼出纪然的名字,表现出惊讶。

      姚远不以为然:“嗯。”

      陈铮铮抗议:“什么时候认识的?都没告诉哥们儿,不够意思啊!”

      “高中。”

      “......”

      陈铮铮脑回路绕不过弯,还没想好要八卦什么,被姚远打断:“你还不赶紧回去?那俩都在屋里等烤串呢!”

      “等着呗,”陈铮铮说:“谁让他们不和我来!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在学生会吃泡面?”

      学生会的活太耽误工夫,姚远有时为了赶时间,就在那吃碗泡面解决晚饭。

      “学生会泡面断供了。”姚远轻描淡写。

      真实原因是是孙骁的乐队在楼上排练,电吉他,架子鼓震得学生会二层小楼都快塌了。

      他吵得头疼,赶完了手里的活,借口还有明天要交的作业没完成,先走了。

      走出楼道时,感应灯飞快地亮起,又飞快地灭掉,他眼前忽地闪回今天在这里,曾撞见二哈。

      她当时像是确实没看见他,却也不排除她故意不理他。

      因为选车次的事。

      他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却又觉得欠了点什么,过不去。

      楼上的死亡金属音乐没完没了地响,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像是有意要逃离这些噪音似地,逃离掉什么情绪。

      。。。

      320宿舍,俞晓雅在洗漱,方妍正和家里打电话,齐格格今天有同学来找她,还没回来。

      宿舍的窗户大开着,秋夜的风带着北方特有的凉意,一阵阵拂过窗帘,扑向纪然的脸。

      她嚼着被自己倒多了醋的蒿子秆,想自己刚才的反常之举,为自己的不够理智而懊丧。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筷子,手机点进12306官网。

      不出所料,她买的那趟车二等座依然显示无票。

      她不禁对着手机屏幕愣神,说不出心头骤然涌上的情愫是什么。

      身后,齐格格已经站了一阵,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发什么愣呢?!”齐格格拍了她一下。

      惊得她赶紧关了手机屏幕。

      “你不都买好票了吗?” 齐格格早看见了,不解地问。

      纪然无奈:“我爸想让我换个二等座。”

      齐格格:“为了校草?”

      方妍这时挂了电话,插话:“什么校草?”

      齐格格走回自己床边,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漱。

      纪然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齐格格挑眉:“看你这么纠结,肯定和他有关喽~”

      “……”

      方妍察觉到自己大概错过了什么,执着而焦急地问:“快说呀,到底什么校草?”

      “你自己问她!”齐格格指了指纪然,又说:“那你到底是想换呢,还是不想?”

      纪然垂下眼睑,嗫嚅:“我也不知道。”

      方妍见两人都不理她,所幸趴在床沿上听。

      齐格格说:“如果想换,倒也不是没办法。如果不想,当我没说。”

      纪然追问:“什么办法?”

      齐格格笑:“根本就是想换嘛!这有什么难,你上车之后直接拿着一等座的票去找二等座的人换,人家肯定觉得捡了个便宜,愿意和你换。”

      纪然摇头:“大姐,现在火车票都是实名制了!列车员查票怎么办。”

      “你们双方自愿换的,列车员才不管这么多。”齐格格顿了下,又说:“就是有点亏,是不是愿意花钱买这个亏,看你自己喽。”

      说完,她轻轻戳了下纪然的心口,转身进了卫生间。

      方妍听出些名堂,用浙江人做生意的脑筋算了算,摇头自语:“那多亏得慌啊,要我才不换呢!”

      纪然刚被齐格格说松动的心,又在方妍这里紧上了。

      国庆假期倒计时一周,校园里喜迎祖国母亲生日的欢庆氛围日渐浓郁,主楼前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人行道旁也插上了招展的彩旗。

      纪然每天去主楼上学的路上,都会路过张贴着书法家姚远同学作品的宣传栏,见字如面,每当看见他的字,她都会在心中默默地想他一遍,然后打开手机上的售票网站,看那趟车有没有退票。
      遗憾的是,直到离开学校,网站都显示无票。

      出发前一晚,纪然正在收拾箱子,听见手机短信提示。

      她对抄手站着的齐格格说:“帮我拿下手机”。

      齐格格“哦”了一声,不仅帮她拿了,还很热心地看了。

      “校草发来的哟~”

      纪然以为齐格格诓她,白了她一眼,夺过手机。

      点开一看,果真是姚远「明天中午一点,校门口地铁站见」

      她最近只顾着倒换车票,有点走火入魔。姚远要不说,她都没想到明天两人约见面的事。

      姚远从系里做完模型设计,回宿舍的路上看了眼时间,八点十分,又看了眼手机,没有纪然的电话和短信。

      秋日的晚风吹过,临近八月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低,鹅黄色,挂在树梢上。

      宿舍楼下,站着几对即将分别一周的情侣,拉拉扯扯,像黏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姚远从他们身边走过,被迫嗅着女生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他皱了皱眉,上楼时给纪然发了短信。
      纪然看过短信,直接把手机扔到床上。

      “怎么着?不回啊?”齐格格巴巴看着,谁知好戏才开始,不演了。

      纪然没吭声。

      她并没有不想回,反正他也不会等,早回晚回没分别。

      那就晚点再回。

      于是直到十点半,她全都收拾利落,爬上床才回了个“好”。

      姚远也确实没在等,他看到这个“好”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一夜劲风,吹出了一片无云湛蓝的天顶,是个好天气。

      中午,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姚远先到了地铁站的入口,等了两分钟,纪然也到了。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穿了件白色派克风衣,九分紧身仔裤露了一截脚踝,蹬一双红白相间的气垫球鞋。

      手里拖着的箱子,像她那颗小心脏,一路在凹凸不平的砖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动静,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直到箱子和人一起在他面前站定。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都没带箱子?”她问,一手朝耳后别碎发,掩饰此刻的不自在。

      “我没那么多东西。”他淡淡说完,顺手去接她的箱子。

      纪然推辞:“不用,我自己拎。”

      姚远却跟没听见似的,手腕稍一带力,箱子已稳稳落入他手中。

      拉杆自两人手中交接的一瞬,他的手掌擦过她的手指,一个温热,一个温凉。

      他们十分刻意地忽略着这短暂的肢体接触,一前一后,走进地铁。

      “你们今天下午没课?”姚远走在前面,纪然跟着,没话找话讲。

      “没有。”

      “我们有,不过,我请假了。”

      沉默。纪然踩着比姚远高一级的滚梯,目视前方,是他的后脑勺。

      从地面降至地下,日光转为日光灯管的白光,打在他的头发上。

      短而密,贴着滚圆的后脑勺,左侧偏上,长了两个小旋。

      小时候她曾听外婆说,一旋横,二旋愣,三旋打架不要命。

      她抿嘴,觉得外婆说得大概有些道理。

      下了滚梯,纪然摆出一副要去抢票的架势,说:“我去买票。”

      姚远看了眼墙根处一字排开的售票机,说:“各买各的。”

      说完,他拖着箱子,站到了其中一队的队尾。

      纪然只好排到了另一队。

      两队人数差不多,行进速度也相近,他们站在各自队伍里,一点点往前蹭着步子,明明挨着,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

      地铁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纪然感觉自己是铁板上的鱿鱼,后背全是汗,且,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这时,排在姚远前面一个大妈回头,像见到亲人似地对他说:“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我要去西直门,怎么买票?”像是生怕姚远不帮忙,她又补了句:“我眼神不好。”

      姚远上前很快帮她买好了票,大妈攥着票对他连连道谢,他欠身,说“没事。”

      纪然买好了票,站在一边等他。

      乌压压的人群中,他黑衣仔裤,背个硕大的黑书包,高耸而孤立。

      只是手里拖着的(她的)明黄色箱子十分违和。

      那箱子的正中间,还有一只小黄鸭的图案。

      纪然有点想笑,忍住了。

      “走吧。”

      “哦。”

      两人过了闸机,走下站台,正赶上地铁进站,大批和他们一样准备回家过节的旅人,将车厢塞得格外拥挤。

      两人在挤进车厢的一瞬,被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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