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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第九章

      邯邱不禁著急了,厉声喝道:“范繇!你敢放肆?!”

      范繇虽恨隗天狼,但他心仪公主,却也不敢造次:“我等不过是向天狼将军讨教几招,不会伤及性命,公主不必担心!”范繇用眼神示意手下,那十名武骑纷纷收起刀刃,从马上解下一根长棍棒,这棍棒正是平日驱赶猎物所用。

      隗天狼转身牵来马匹,来到邯邱身边,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公主请策马一旁,末将很快过来。”

      邯邱有些担心地看著十名如狼似虎的武骑,终於还是点头应了,翻身上马策骑到十丈开外一棵松树下。

      隗天狼尚未转身,突然脑後劲风袭来。他却也不躲不闪,反手一抓,信手擒住急袭而来的棍身。那名偷袭的武骑自持臂力如熊,且在马上,使劲横扫,企图将对方掼跌在地。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那根长棍被隗天狼抓在手中,竟容不得他移动半分。

      “起!!”就听隗天狼一声暴喝,以单臂之力,连棍带人将那名武骑整个掀起,凌空飞离马背。震臂一送,便将此人甩向另一头,那边“哎呀!”“啊!!”两声惨叫,那人似脱线风筝般飞出去,将另一名不及防备的武骑撞跌落马。

      余下众人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隗天狼如此厉害,不过眨眼间,竟已连御两骑!

      当即不敢怠慢,跃马前冲,变出阵来。

      平日范繇也常有令天虎军武骑进行阵法演练,如今施展出来,倒是有模有样,但见众骑策马急奔左右穿插而过,扬起沙尘滚滚遮蔽眼目,将隗天狼夹在阵中,进退不得。错骑而过,冷棍兜头打来,隗天狼左闪右避,当即险象环生。

      眼前扬沙难辨左右,加上马匹穿插嘶鸣,显然是为了扰乱他的视线,好教马上武骑伺机而袭。他并无抽剑,只是拿著适才武骑松手的棍棒,站在原地,耳边听著急速的蹄声,似是杂乱无章,但只要凝神听去,便能明白这阵法根本。

      突然他手中长棍直栋在地,借力飞身而起,身形一落,恰有一骑掠过。见他稳稳坐在马背之上,那武骑登时大惊失色,未及回身反抗,已被一手擒住颈後,力往外送,整个人凌空飞出阵外。

      隗天狼右手持棍,左手执缰,使力一扯!骏马受惊嘶鸣,扬起前蹄,如人般站起。

      此阵要的是队列整齐,後面紧随的武骑正在疾奔,哪里收得住缰,胯下战马受惊,侧开跑去,更是闯入旁列之中。他这一闯,其余众列亦被搅得阵脚大乱。这支武骑平日以兵书所载阵法操演,也不曾实战,战阵一乱,竟亦不知如何重整,一时间马头撞马股,纠缠不清,乱成团状。

      率军者范繇大声吆喝,命令武骑重组战阵,然此刻乱势已成,正著隗天狼之意。只见他棍扫雷霆万钧,棒指开山裂石。一棍一个,将八名武骑扫落马下,更有甚者,被凌空击飞数丈。

      不消几个回合,已见鞍上无人,唯有隗天狼稳坐马上,遥对不远处的范繇。

      在他□□,那些不可一世的天虎军武骑狼狈不堪,个个丢盔弃甲,鼻青脸肿。

      隗天狼手臂一扬,长棍飞出,“!!!”地砸在范繇马前,旗杆般倒插地上,马匹受惊哆嗦後退,范繇更是面色大变,又青又紫煞是精彩。

      “范将军的天虎军,本将军已领教了。告辞!”

      隗天狼拱手,圈转马头往松树下走去。

      邯邱在树下笑得开怀。范繇平日自持范氏一族在晋为世家,跋扈骄横,如今被隗天狼一顿教训,当真是大快人心。

      隗天狼策马走近,看到她边笑著边朝自己挥手的可爱模样,不禁亦露出笑意。

      突然邯邱面色大变,隗天狼亦已听到背後风声袭来,想不到那范繇竟在他背後放箭!箭响来势汹汹,他要俯身避开仍是轻而易举,然而如今他距邯邱不过十步之遥,若他闪避,这箭去方向便是公主!!

      隗天狼心念一动,生生定住身形,不闪不避。只觉肩胛猛然一痛,利箭穿入肉中,他非在战场,身上并无胃甲阻挡箭矢去势。“喝!!”登时大喝一声,浑身著力,鼓紧肌肉卡出箭身,饶是如此,十丈之近,那箭几乎穿胸而过。

      “隗哥哥!!”邯邱想不到他竟不闪避,转念一想却已明白隗天狼宁愿自己负伤,亦不愿这箭射向自己。眼见隗天狼中箭後摇摇欲坠,慌忙策马奔来,伸手扶住男人。

      伤口出血,却是墨黑颜色!

      邯邱大惊失色,抬头看向范繇,喝问道:“你下毒?!”

      范繇也想不到他竟然轻易中箭,闻邯邱责问,艾艾说道:“箭上涂毒不过是用作狩猎之用……”

      “快些拿解药过来!!”邯邱命令。

      然而范繇却摇头,无奈摊手道:“我并未随身携带解毒药物……”

      “咳咳──”半靠在她身上的隗天狼突然咳嗽两声,喷出一口黑血,魁梧身躯侧倒,竟“咕咚”倒栽落马。

      邯邱慌了,连忙落马将他扶起,却见他双目紧闭,嘴角鼻孔渗出黑血,显然是毒发凶险之状。

      范繇只道此毒不过用以猎兽之用,并不算剧毒,应能支持到回邑取药解毒才是,岂知如今隗天狼这般状况,只怕不到半路便要毒发身亡。他不过一时年少气盛,无意取隗天狼性命,如今却要背上刺杀大将军之罪,当即也是吓懵了。

      正在隗天狼性命垂危之际,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进来。

      “两位,可容我替他看看?”

      邯邱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一名布衣男子,却见他神色安然,适才一场惊天动地的马战仿佛不曾看在眼中。邯邱本该相疑,然而那男子气度雍容,温和沈稳,不禁令人产生亲近之感,她忽然心房一跳。

      “你、你是医师吗?”

      “不是。”说话间,男子已走近隗天狼身跟,弯身蹲下,搭了他手腕脉门。也不知是否感受到熟悉的,微有厚茧的手指,隗天狼居然自昏厥中睁开双目。

      然而迷茫的眼神足够说明他并未清醒,他看著那名男子,恍惚间,仿佛不过南阿一梦,自己,仍身在莽莽山中,那简朴的茅房里。

      渗出黑血的嘴角扯出笑容。

      男子似乎也主意到他的目光,却不禁叹息一声:“无玥医术如何高明,也耐不住你这般折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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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范繇箭上毒药确实只是猎兽之用,并不厉害,却料不到隗天狼体内尚有致命余毒未清,两毒相碰,又激起前者,便反噬其主,若非救治及时,只怕这位天狼将军便要命丧当场。

      隗天狼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了。乍一醒来,却不顾肩上箭伤,唤来仆役便问救他的人如今何处。

      仆役也是奇怪,想不到除了公主,居然还有人能让天狼将军露出著急神色。便连忙答应说,那位先生正在厨房,亲自为他研药熬制。

      此时外面传来更响三声,却已是三更天了,隗天狼拧紧的眉心不禁松开,果然是他……唯有那个男子才会如此不计辛劳,不分日夜地为他煎药。

      尚以为不过是昏眩的错觉,然而醒来却知并非虚像,心中不禁大觉喜悦。

      他起身披了件外袍,仆役哪敢阻止将军,便见他正要下床,就听门板被推开,男子从容地端著一碗刻意被浸凉的药汁,走进房来。

      看到隗天狼不顾伤势胡乱作为,绑了布条的肩膀上,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又隐隐渗出血色来,那男子不禁皱眉道:“你要去哪里?”

      旁边的仆役闻言大吃一惊,这个初来乍到的男子,居然敢对天狼将军用责喝的语气说话?!更让他险些眼睛脱眶耳朵掉地的是,隗天狼非但不恼,还乖乖地坐回床去,解释道:“正打算去找你。”

      男子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仆役,挥手示意他退下。虽然他并非将军府中人,然而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有著上位者不容忤逆的威严,教下仆们不由自主地服从,便是在隗天狼昏迷期间,他在府上行事,也不曾有人敢质疑半句。

      男子剑眉斜挑,好笑地看著他,然後将药碗交到隗天狼手上:“快些喝吧。”

      隗天狼二话不说,接过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个精光,那派豪气,却似在喝美酒那般,然而药苦麻舌,连身经百战的将军亦不禁皱眉:“你放了一斤黄连吗?”

      男子接过药碗,对他咋舌模样视若无睹:“若是不想喝,之前怎不听我劝告?祛毒药方,每日煎食一服,可有做到?”

      隗天狼登时语塞,连月来征战不休,河中克强楚,白水袭秦师,连吃饭都在马上,哪里顾得上熬药祛毒?便是回师晋邑,也不曾得闲,只趁著寒食之日与邯邱踏青,却不想又遇上麻烦,扰了兴致。

      想起少女关切的音容,他连忙问道:“公主安好?”

      “比你好得多。”男子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刚在鬼门关前晃荡回来,肩膀上箭伤几乎穿胸而过,血不过刚止,“她已由护卫护送回宫。”

      隗天狼显然松了口气,露出笑颜:“你又救了我一命。”

      “何必言谢?”他抬目,语气一顿,“天狼将军。”

      隗天狼一阵错愕,他无意相瞒,只是未曾确实相告,对一个两次救他性命的人来说,却是太过。

      “我……无意相瞒。”

      “唉……”

      听到对方一声深沈的叹息,隗天狼突然心觉不满,豹目圆瞪,道:“知无玥!!若知晓我是晋国大将军,你便撒手不管了麽?!”

      这男子正是知无玥,他看著隗天狼咬牙切齿,心中暗是无奈,他本无意卷入纷扰,然而事情走向却总不在他预料。

      见对方不再言语,气氛沈默,隗天狼不禁更是著恼,恼的却不是知无玥的无言,而是自己的冲动好性。与知无玥相交,并非建立在权势之上,萍水相逢,却彼此相惜,他喜欢这种感觉,不想因为身份,而让这简单却也真挚的交情化作流水。

      良久,隗天狼犹豫著问道:“你……下山来,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办?若需帮忙,只管开口便是!”记得知无玥曾经说过,立约归隐,山中避世,此次下山来,恐怕另有要事。

      知无玥微微一笑,摇头道:“家父忌日,故来拜祭。”

      隗天狼无言可接,顿时又沈默许久。

      “你果然走了。”

      知无玥闻言错愕。

      隗天狼心中闷郁,憋了足足半月,这会儿总算寻到了出口。

      “战事一了,我便回去找你,已是人去楼空。”

      知无玥愣愣地看著这个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实在不懂,你不过是避世,何必连人都不肯见?”隗天狼恶狠狠地瞪著知无玥,实在想从这人的眼睛里看出到底这温厚的神色下面,藏著一颗如何冷漠的心。

      “……”知无玥终於回过神来,“我并无弃居!”

      “谁说没有?!明明空无一人!”

      “唉……误会。”知无玥摆摆手,止住他的质责,“你且想想,从河中到新田,要多久?”

      “十日左右!”

      “那是骑马!”

      “不然?”

      知无玥叹气:“我的大将军,你住在舍下多日,可曾听过马嘶?”

      隗天狼恍然大误:“徒步?!”

      “徒步行程,至少花上半月,我若不早些启程,岂非误了祭日?”

      “何不雇车?”

      “家徒四壁,囊中艰涩。”话是这麽说,可知无玥没有半点酸气,反而眼中多了一丝调侃意味,“也怪某位将军拖欠医钱,无玥奈何,只好徒步走来了!”

      两人相视良久,终於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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