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俗人》江湖四句半

9、捌

　　这几日楚西城的天格外蓝，我和添哥顺着步道爬到了城边西山顶，他站在亭子里鸟瞰着全程，高声叹着，真是天高任鸟飞啊！
　　我笑着望着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思绪也跟着飘走了，今天是白逸走的第九天，就好像走了九个月。其实以往她也是十天半个月才出现在府中一次，我也一直暗示自己就当她还在医馆，过几天总能在府中的小苑偶遇她，心里这样想着，也这样盼着。
　　我们下了山，在禾花里用了午膳，添哥巧遇故友，相约着去茶坊叙旧去了，我和锦十不想在边上当摆设陪聊，在街上闲逛，许久没在这西街走动，新开了好几家画扇花坊。
　　看见叶十三的背影匆匆往医馆走，我和锦十也随着来到医馆。见抓药的小童在忙前忙后，叶十三像是才出诊回来去了后院。
　　我灵机一动，遣锦十来到药台“请问今日白府白老爷的药可送去了？”
　　“白府每日都是未时过后再送，姑娘是？”
　　“噢，我是白府小姐的丫鬟，想着刚好办事路过医馆，把药捎回去免得你们再送一趟”
　　“原来是白府的人，这药都是十三或白逸送，我们旁人不能送的，这是叶医的规矩。”
　　末了，锦十道谢后刚转身看着我，我忙上前半步附身前去“小哥，府上许久不见白逸，可是回医馆了？”
　　“小逸这几日都没在医馆，她身上还有蛇毒未清，她……”不等小童说完，叶十三站在了我身后，怒视着医童。
　　我随叶十三来到了医馆后院，踏进院子满是扑鼻的草药味，架子上各个簸箕里晒满了各式中草药，破旧的石板通往小楼，古朴清雅，屋脊朴实无华，二楼便是她们居住的房间。
　　“白逸不想让你知道蛇毒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听到，我便不再隐瞒。
　　她平日不回白府便住在二楼。你被蛇咬了那天，她也不过在医馆学徒半年有余，自以为自己医术了得，替你吸了蛇毒敷了草药。她出现在我面前时几尽神智不清，也就她意志够顽强，顺着后山小路绕回医馆后院，见到我那一刻，晕厥过去。”
　　叶十三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十分平静，除了中间冷笑了一声。
　　她一边把背篼里的草药捡出来，头也不抬继续说着“她的毒，解不了，命是捡回来！咬你的蛇，我们都称作苧尾。这种蛇身细短，身布如桐叶般花纹，专食山里一种形状类似椿树，叶子却像梧桐的一种矮灌树木，结荚的果实是剧毒。可能从前也有山里樵夫被咬过，都没活过第二天。白逸中毒后我忙前忙后想尽一切办法，她硬是咬着牙挺了十余天，算她命大，挺过来了”
　　叶十三说完，见我愣愣地坐在木凳上一言不发，她也未转过头看我，也不再多说。
　　我耳边忽然出现了耳鸣声，院中树上原本欲喊破天的鸟叫瞬间消了音，锦十着急着晃动着的胳膊，我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一脸焦灼，渐渐听见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姐…小姐…”
　　我回过神猛地走到叶十三面前，声音急促着“白逸蛇毒未清，可有何症状？”
　　她绕开了我继续摆弄其他草药“目前来看，潮汐变化，每到满月之夜时，她全身疼的厉害，甚至会昏厥过去，有时到第二天像是睡了一觉，便醒来，有时需要两三天，甚至更久，还没找到规律。那么久了，她自己能感觉到蛇毒即发，便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任由蛇毒肆意侵蚀”说到这，她手里顿了顿，整个微微抖动，声音些许哽咽。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语调，用手拭了拭脸颊，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我“但是她挺好的，她亦不后悔为你做了这件事！”
　　我像失了魂般和锦十踏出了医馆，嘈杂喧嚣的街道在我这都失了声。
　　回府的路特别长，漫漫，漫漫。
　　步子特别重，迟迟，迟迟。
　　心里特别痛，缓缓，缓缓。
　　忽然在府门前我停下了脚步，忙抓住锦十的手问是不是今日便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