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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月夜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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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歇双手抱着白衣少年急速御风远离了云家祖地,一路去往阳城方向。
他在阳城居民区购有一个小宅子,常在那里落脚。
此刻的日头已经偏西,月歇抬头望了望天色,估计今日天黑之前赶不到达阳城了。
墨衣老者并没有追来,月歇一路上留下的示警手段都没被触动。
想来云艺并没打过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女修,又或者是没有厉害的追踪手段,毕竟月歇一路飞来,一边也在抹除和模糊自己的行迹。
月歇不喜欢走夜路,便在半路寻了一个方便搭营夜宿之地,将白衣少年放了下来。
就算墨衣老者真追过来了,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灵皇境强者,月歇也曾暗杀过!
不过,月歇也没有与云艺打生打死的打算,毕竟两人之前也没有过节,杀了他也没赏金可拿,事不可为,便把锦流给交出去便是。
白衣少年被他所救时,曾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此时还没有醒来,单纯是因为他已经熟睡了过去。
月歇低头看向少年微微有些红肿的漂亮眼睛,不知他是昨晚没有睡好,还是因为哭得太多次了。
从白衣少年身上的贵重服饰,和一块刻有云字的白玉腰牌,他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大抵就是那位名震阳州的云家家主最小的公子,只是月歇不解他为何会要跳江寻死。
熟练地在四周布下警示阵法后,月歇开始搭建帐篷,生火熬汤。
常年行走在外,他的厨艺已经成长得非常不错了。
这小小一锅老母鸡汤,可要用到十几种食材配料,炖着汤,他这才想起将储物戒中的小书灵放了出来。
这个巴掌大小的像一个小男孩模样的灵体乃是一本奇书的书灵,虽无战斗能力,一张小嘴巴却特别能说会道。
自从月歇遇见它的那天起,他耳根子就再没清净过。
“小月儿,你怎么回事,关了我整整一天,我可生气啦!”
香包一出来就鼓着小脸,埋怨月歇道。
“我午间碰到了一个灵皇境的老妖怪,命都差点交代了,哪里还顾得上你?”
月歇红褐色的瞳孔往上一抬,白了它一眼。
香包听他这么说,连忙绕着他周身飞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小月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月歇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中不免一暖。
“咦,这地上的少年是谁?”香包终于发现了躺着的白衣少年。
“不认识。”月歇摇头道。
“瞧这娇嫩可口的小脸,瞧这清新脱俗的气质,小月儿,你不会是把哪家的少爷偷偷绑出来打算做你的小老婆了吧?”香包直接语出惊人。
月歇不由瞪了它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我遇见他时,他想跳江,被我顺手救了起来。”
“哟,小月儿,你不是杀手吗,怎么干起救人的行当了?难道你真是看上他了?”香包仍是一脸惊讶道。
月歇摇摇头,直接否认了,“你也别胡乱猜测了,你是知道的,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他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而且他的歌声有些奇异,能对我的一身灵力产生不小的影响。”
如果不是少年的歌声让他的灵力十分活跃,可能就是郭仙口中的机缘,月歇也不会冒险带走他。
“嘿嘿,他这瘦胳膊瘦腿的,身上应该没几块肌肉,确实不像是你会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不过他长得是真的好看,跟画里的人似的,也就仅次于你了。”香包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月歇装作生气地冷了他一眼,香包这才收敛几分,不再开口乱讲话了。
等到月升高空,老母鸡汤的芳香四溢之时,熟睡的白衣少年终于因为肚中饥饿转醒过来。
他坐起身来,一眼便看见了身前正欲盛汤的月歇,又看了一眼四周环境,脸色十分平静,没有率先说话。
月歇将一碗老母鸡汤端到了白衣少年身前,缓缓开口,“饿了吧,喝点汤。”
“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衣少年没有接过月歇手中的汤碗,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红衣男子,却见他剑眉星目,十分俊朗,脸上还带有几分该死的冷酷。
摇曳的火光落在月歇轮廓分明的完美侧脸上,他的本就是褐红色瞳孔中似乎也燃起了鲜红的火焰,这一刻,白衣少年的小心脏不经意间加速跳动起来。
“你还年轻,不要随便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月歇只是轻声说道。
他望着白衣少年还带着些许稚嫩的俊美脸庞和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白衣少年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挪来了视线。
少年回过神来,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抬手接过了汤碗,低声问道:“公——,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月歇。”
“我叫锦流。”
月歇不再搭话,默默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坐到了一旁。
“谢谢你救了我。”
“顺手的事。”月歇有些惊讶,刚才锦流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现在似乎已经恢复了生气。
“之前我很想死,很想离开这个不太美好的世界,但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死了。”
说着,锦流用余光偷偷瞧了一眼月歇。
“为什么?”月歇随口问道,他尝了尝自己刚炖的老母鸡汤,嗯,味道还不错。
“因为我遇见了你,我喜欢你。”
锦流眼神坚毅地看向了月歇,一字一句说道。
月歇全身一愣,惊得差点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白瓷汤碗,他虽然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但面对一个只见过他一面就直接表白的少年,他还是难以保持淡定。
月歇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把脸藏在汤碗之后,一小口一小口地默默喝汤。
两人却都没有发现,自从锦流开口说话的一刻,小书灵就一直呆立在半空,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见两人沉默,一旁的香包终于回过神来。
他的脸色连续变幻了好几次,最终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嫌事大地开口道:“小月儿,这位小公子在跟你表白呢,你觉得如何,考虑一下吧,答应跟他在一起,然后娶他做你老婆,你绝对不吃亏!”
月歇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关你什么事,闭上你的嘴。”
香包乖乖地用小手捂住了嘴巴,落在月歇的右肩膀上。
锦流虽然吃惊这个器灵模样的小人见他第一面就直接帮他说话。
但从小人和月歇的反应来看,他的冲动表白可能并不是一厢情愿,月歇并没有直接拒绝他。
锦流的语气便一下子软了下来,桃花眼里尽带着楚楚可怜,“月儿哥,既然你救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
月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锦流的少年音本就软糯好听,此刻再带着些撒娇语气,简直是个无形的大杀器,直往他心口撞来。
就在这时,月歇忽然皱眉看向了云家所在的东南方向,那里缓缓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锦流随着他的目光也向东南方的树林中看去,只见清冷月色下,一个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紫衣少年正不紧不慢地向他们两人飞来。
锦流自然是认识他的,紫衣少年是他的表哥,只是他们从小时候起就互相厌恶,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一点亲情可言。
月歇有些奇怪,追来的人并不是墨衣老者云艺,而是一个比自己的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只有灵丹境实力的年轻人,他这点实力当然触发不了自己一路布下的示警手段。
他应该不是云艺派来的!
以他这点实力,真跟月歇打起来与送死也没有区别。
杜丞走到两人五六米远处,自动忽略了习惯性隐藏修为的月歇,冷声地对锦流说道:“云锦流,随我回去!”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锦流坐着纹丝不动,神情冷漠,眼带讥讽地看向杜丞。
锦流是云家嫡子,下一任家主候选人,而杜丞只是云家外戚,就算修为比锦流更高,也应该尊称他一声公子。
月歇本以为锦流是一个心性十分单纯的人,性格应该跟小白兔一样,此刻见他冷脸见人,反倒让他多了些兴趣。
“我是你表哥,我母亲是你大姑,我还叫不得你的大名了?”杜丞目露寒光。
“你不配,我也没有你这个哥。”锦流同样冷声说道,杜丞只是他的表哥,却总想像一个亲哥哥一样管束他,压制他。
“哼!”
杜丞冷哼了一声,眼中尽是厌恶之色,“我不想与你争论,是舅舅让我来寻你回去,你赶紧起身随我走。”
杜丞的舅舅自然就是云家的家主,锦流的亲爹。
“我不回去!”锦流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你是要逼我动手不是?”杜丞眉头皱得更深,有杀气溢露。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就算是死也不回去!”锦流言语坚决,但月歇敏锐察觉到他的语气中已略有梗塞。
锦流只有灵水境后期的修为,根本不是他堂哥的对手。
没有强大的实力,连是去是留都由不得他自己。
“打死你也好!”杜丞不怒反笑,“你这个废物,活着也只是浪费云家的资源。”
月歇端着汤碗,在一旁静静吃瓜,见两人取出灵器准备动手,还悄悄退后了几步,示意自己不会参与他们的战斗。
杜丞自然不会在乎他眼中这个只有灵脉境的杂鱼,锦流也不想连累他一起对付自己灵丹境初期的表哥。
杜丞的灵器是一把玄级中品的紫晶剑,锦流的灵器则是一把玄级上品的玉骨灵扇。
虽然锦流的灵器略胜一筹,可等到双方对拼起来,只有灵水境的锦流几乎是被杜丞全面压制,这还是因为杜丞没有全力出手的缘故。
锦流一个不慎,被杜丞的紫晶剑拍打到手背,吃痛之下灵器玉骨灵扇便脱手飞出。
下一秒,杜丞的紫晶剑已然落到他的雪白的脖子处。
两人的境界相差实在过大,加之杜丞从小便尚武,精于斗法,锦流又少与人正面争斗,快速落败也在意料之内。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死在这里,你自己选择吧!”杜丞冷声说道。
“我早已做好了选择,你又何必多此一问?”锦流惨然一笑。
他自己抬起了右手,握住了杜丞的紫晶剑,就往雪白的脖子上抹去。
杜丞冷冷看着这一幕,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加显露,也不施力阻止,任由锦流当场自尽。
就在这时,杜丞的身边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却不是有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是一个人的速度太快,带起了风。
杜丞眼前一花,身前又多了一人,正是见势不妙,突然出手的月歇。
月歇在电光火石之间伸出右手握住紫晶剑,阻止了锦流,同时他左手凝聚灵力,一掌打在了杜丞的胸口。
杜丞甚至来不及取出防御灵器抵挡,只能护住心脉,就被月歇一掌击飞。
一来,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锦流身上,小心控制着分寸,不想真杀了锦流;二来,月歇的境界实在高他太多,让他来不及反应。
月歇并未下杀手,可硬接他的一掌的杜丞仍是倒地吐血不止,一时间已然构不成威胁。
“你不是不想死了吗?”
月歇冷冷看着一脸死志的锦流,突然寒声质问他道。
锦流对突然转变的情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猜测月歇也有修为在身,却没想到月歇如此厉害,明明两人的年龄感觉也差不了几岁。
“就,突发状况嘛……”
锦流不敢看他,低下头,弱弱地说道。
锦流松开了紫晶剑,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缓缓流下,顺着指尖,滴落入深绿的草地中,不知所措的他甚至忘了用灵力封住伤口,止住流血。
“不要轻易寻死,我不是每次都能够及时救下你。”
月歇微微皱起剑眉,语气有些生气道。
“好。”
锦流只能乖乖听话地点点头。
“这人如何处理,杀了还是放了?”
月歇反手握住了紫晶剑的剑柄,指向杜丞,问锦流道。
“可以放了他吗?”锦流眼中带着不确定看向月歇。
他与杜丞是不对付,可杜丞毕竟是他的表哥。
自己之前一心求死已经愧对家族,不能再害了杜丞,害了云家的第一天才。
“可以。”
月歇点头,他懒得问锦流如此选择的原因,他也不想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锦流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靠近他,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月儿哥,他的储物袋。”
月歇转头看了锦流一眼,运转灵力隔空摄取了杜丞的储物袋回来。
杜丞自知不是月歇的对手,也并没有再反抗。
“快滚吧,杜丞!”
锦流悄悄拉住了月歇没有拿剑的另一只手,狐假虎威对杜丞喊道。
杜丞没有说话,只狠狠地看了锦流和月歇拉着的手一眼,便转身往云家所在狼狈离去。
等他彻底消失在视野,月歇这才转头看向了锦流。
锦流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悻悻地收回了抓住月歇的手,抬头看天,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夜里凉,我怕月儿哥手冷。”
香包此刻才从躲藏的树后飞了过来,听见了锦流这句话,十分赞赏地看了锦流一眼,“小流儿说话甚像我,很有前途。你不要怕,小月儿他目前没有对象,你可以放心大胆追求他!”
“真的嘛,那前辈你可要帮帮我呀!”锦流两眼放光。
“好说好说,小月儿可听我话了!”香包拍了拍小胸脯,向锦流保证道。
“前辈你真好!”
……
月歇陷入了沉默,一个香包已经让他耳根不得清净,现在好了,两人还唱起了双簧了。
他默默转身回到火堆旁,继续品尝自己精心熬制的老母鸡汤,天大地大,吃饭才是最大。
正端起汤碗,储物戒中传音石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月歇放下手中汤碗,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传音石。
传音石是成套的稀有灵器,可以远距离传递消息,但唯有同属一套的传音石之间才可以互相传递消息。
“小月歇,目标今夜已经在白霜城出现了。教主有令,限你在三日之内完成刺杀任务。”郭仙甜美的声音从传音石中缓缓传了出来。
“收到!”月歇懒洋洋地回复道。
“注意安全。”
“嗯,小仙姐还有其他事吗?”
“教主说的机缘可曾到手?”郭仙好奇问道。
月歇抬头瞥了锦流一眼,语气中有些失望,“哪有什么机缘,白跑一趟。”
“机缘一说,本就玄妙莫测,你也不必在意。早点休息,记得按时吃药。”郭仙轻声安慰道。
“嗯,小仙姐晚安。”
月歇赶紧切断了传音,郭仙这个人啥都好,就是总啰里啰嗦的,比他的大姐还能唠叨,他可不爱听这些废话。
锦流这才走了过来,他身为修士,听力自然极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顿时有些关心地望向月歇,“月儿哥,你生病了?”
“嗯,心病。”
心病?
锦流疑惑地转头看向了香包。
后者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人,于是面露难色地叹了口气,向他耐心解释道:“小月儿一直都有心病,老毛病了,这世上唯有万年仙灵草才能彻底将这病治好。可这等天材地宝,当真是有价无市。”
锦流摇了摇头,万年仙灵草听起来就十分不凡,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云家并没有此等宝物,他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喝完鸡汤,月歇收拾了一下,便飞身落到了一颗高大的树上。
常年在外出任务,他已习惯了睡树上,便将自己的帐篷让给了锦流。
香包这次没有吃里趴外,跟着月歇来到了树冠上,“小月儿,昨日的睡前故事我讲到哪里了?”
“你问我?”
月歇冷冷撇了它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一半就睡着了,鬼知道香包讲到哪个情节了。
“咳咳,那我就从桑闲带着弟子进入百梦幻境继续讲起吧。”香包尴尬一笑,开始讲述起今夜的晚安故事。
夜晚的清风,天空的明月,侧卧在树上的红衣男子,还有一旁唾沫横飞的小书灵,共同构建了一副美好的画卷。
锦流抬头看着这温馨一幕,微微一笑,活着,或许也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