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娇娇在末世》九月端仪

3、一对夫妻

　　一个带着些沙哑的中年男音响起，阿颂被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臂扶了起来。

　　“我没事，谢谢你。”阿颂胡乱擦擦脸上沾染的血迹，向救了她的人看去，

　　这是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性，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消防斧，两鬓斑白，皮肤黝黑，脸上细纹很多，嘴唇两侧的法令纹很深刻，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威严。

　　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因为刚才的动静，已经有零散的丧尸跑了过来。

　　男人向阿颂招招手：“这里不安全，你跟我来。”

　　“哦。”阿颂打算跟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抱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柚子，这才迅速跟上男人的脚步。

　　男人轻松解决掉路上的几个丧尸，带着阿颂来到了一栋老式居民楼里，领着她往楼上走。

　　“我叫赵承，以前是个警察，小姑娘怎么称呼？”

　　听到警察这个职业，阿颂瞬间对赵承多了几分敬意。受宋闻知的记忆影响，警察、军人之类的职业在阿颂心里格外值得尊重。

　　“我叫宋闻知。”阿颂认真道。

　　“小宋啊，你多大了？”赵承轻声问，嗓音沙哑，带着些和蔼。

　　“十九岁。”

　　“嗯？”赵承愣了一下，“看上去还像个高中生。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没吃的了，我想找些食物和水。”阿颂老老实实回答，想想又加了一句，“我想去城北安全区。”

　　“安全区？”赵承显然很意外，随即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胆子还挺大。”

　　“我看你杀丧尸挺利索的，你是异能者吧？”

　　阿颂纠结了一下才回答：“唔……算是吧……”

　　“我也是。”赵承回过头来，冲阿颂笑笑，刚硬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了几分，“别看我一把年纪了，力气还是挺大的。一般的丧尸我一斧头一个不是问题。”

　　说着，他掂了掂手里的斧头，结实的肌肉从衣袖下隆起，充满了力量感。

　　“哇！”阿颂羡慕地看着他，眼神晶亮，由衷地赞叹道，“真厉害。”

　　力量系异能者，居家旅行必备啊！

　　听见阿颂真心实意的夸赞，赵承自嘲地笑了两声，回过头微不可闻道：“……厉害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

　　“什么？”

　　阿颂疑惑问出声。

　　他的声音太小，阿颂没听清楚。

　　“……没什么。”赵承笑笑，沉默了下来。

　　这栋楼一共有七层，爬到六楼时，阿颂突然听见旁边这户人家里传来了拍门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丧尸的低吼声。

　　阿颂停下脚步，朝门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没事。”赵承也停下脚步，安慰地看了看阿颂。

　　“放心吧，整栋楼只有我一户幸存者，丧尸都被我清理干净了。里面是个小丧尸，太小了，才几岁，我实在是不忍心下手，就把他关在了卧室里。”

　　赵承闭了闭眼睛，叹口气，转身继续往上走。

　　阿颂愣了一下才跟上。

　　等到了顶楼，赵承摸出钥匙，打开了左边那扇外面覆盖着一层铁丝网的门。

　　阿颂顺着他的动作往屋内看去。

　　屋内东西很多，却并不显得凌乱。从门口能看到客厅里有许多纸箱，靠墙码放得整整齐齐。

　　看纸箱包装，里面应该是一些饼干、方便面等即食食品。紧挨着纸箱的是整箱整箱的矿泉水和饮料，看这分量，一个人坚持两个月不是问题。

　　“小宋，你今天就在这里歇着吧，等明天天亮了你再出发。如果你不想走，留在这里也可以。”

　　阿颂听见赵承这样说，心里有些惊讶：“谢谢你。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大方？生存物资对人类而言不是很宝贵的东西吗？

　　看着阿颂不可置信的表情，赵承眸色变得柔软了些。

　　他抬手揉了揉阿颂的头发：“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们用不着这么多罢了。快进去吧，家里有发电机，热水器还能用，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休息休息。”

　　我们？屋里还有其他人？

　　阿颂跨进屋内，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其他人。

　　赵承关上门，穿过客厅，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美华？美华？你醒了吗？家里来客人了。”

　　赵承的声音很温柔，在叫“美华”这个名字的时候，浑厚沙哑的音调里溢着浓浓的温情。

　　房间里很快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女性，不算高，却瘦得厉害。脸色苍白，透着点病气的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尽管气色很不好，但依然能从五官看出她曾经的美丽，身上那种淡然的优雅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岁月的魅力。

　　赵承走过去扶住她，低声介绍：“这是小宋，才十九岁。你带她去浴室洗洗，顺便换身衣服。”

　　说罢，他又看向阿颂：“这是我的妻子，你可以叫她秦姨。”

　　阿颂眨了眨眼睛，乖巧叫道:“秦姨好。”

　　“扑哧——”秦美华笑出了声，她拢了拢肩上的针织披肩，走到阿颂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秦美华的手很瘦，也很凉，青色的血管凸出，看上去竟有些恐怖。

　　但阿颂并没有闪躲。

　　“老赵，你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一个漂亮宝贝啊？真乖。”

　　秦美华摸摸阿颂白嫩的手，笑得眼睛眯起，眼角泛起细纹，衬得她更加温柔。

　　“我们有个女儿，也才十九岁，在京都大学上学呢。我们平时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今年暑假她说要留在京都实习，就没回来。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秦美华眼睛里闪现出些许泪光，又很快被擦掉：“你看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走，我带你去浴室。”

　　她重新换上笑容，将阿颂带到浴室，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介绍了一遍，这才走回客厅里。

　　阿颂脱了脏衣服，打开花洒站到水流下面，当温水流过皮肤的那一刻，忍不住舒适地呼了口气。

　　身上有不少血迹，冲洗身体的水流逐渐从淡红色变成透明色。阿颂仔细地洗干净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才穿上干净衣物，来到洗漱台前擦头发。

　　洗漱台上方的镜子被一层雾气所掩盖，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人影，看不真切。

　　阿颂把镜面上的水雾擦干，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具身体的样子。

　　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眉毛和头发不是东方人常见的黑，而是淡一些，类似于深灰的颜色，头发的长度到胸前。

　　眼睛形状很好看，也很亮，睫毛很浓密。嘴角微微上翘，总带着三分笑意的样子。

　　原来我是这样的吗？

　　阿颂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阿颂从浴室出去的时候，赵承跟秦美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话。

　　见浴室门打开，夫妻俩望了过去，都愣了一瞬。

　　因为刚洗完热水澡，阿颂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微微泛着粉，头发还有些湿润，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衬得皮肤白里透红，很是娇嫩。

　　沾了水汽的睫毛湿漉漉的，像两排小刷子，勾勒出清晰而优美的眼线。那双眼睛也像是含着雾似的，清澈，干净，就像初春的清晨。

　　回过神，秦美华弯了弯眼睛，向阿颂招了招手。

　　阿颂走过去，被她拉着手，紧挨着坐下。

　　“还真是个漂亮宝贝。”

　　秦美华捏捏阿颂的脸，笑着从茶几上端起一盘切好的苹果，递给了阿颂。

　　“吃吧，放在冰箱里冰着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阿颂接过这盘苹果，想了想，提起放在一旁的柚子递向秦美华的方向：“你们也吃。”

　　赵承代替妻子接过，放在了一边。

　　他笑着咳嗽了两声，眼神和蔼地看着阿颂，眸光闪动，好像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你吃，你吃。我们用不着，给我们倒是浪费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笑着，眼睛深处却有掩饰不住的悲哀和麻木。

　　阿颂愣了一下，又看向秦美华，发现她也是一样，表面上笑着，整个人却散发着行将就木般的木然。

　　两个人都在强撑着，装出坚强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阿颂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阿颂正想开口问，却发现两缕红色从赵承的鼻腔里流了出来。

　　血液流经嘴唇，在下巴处汇聚，然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坠落在地。

　　阿颂愣住了。

　　突然流鼻血或者口腔出血是完全异化的标志，在这之后眼睛会异变成灰白色或者血红色，迎来变异的最终阶段。

　　赵承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抬手一抹，看见满手的鲜红，终于认命般地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悲叹。

　　秦美华从阿颂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老赵……老赵……”秦美华手忙脚乱地扯纸巾去擦赵承脸上的血，那血却像是怎么也擦不完似的，染红了大团大团的纸巾。

　　“……不要……”秦美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会，怎么会啊……你都坚持了一周了……怎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啊……”

　　等血终于不再流的时候，秦美华浑身都丢了力气，她再也坐不住，整个人直往地板上坠，最后直接跪倒在了血泊里。

　　“别哭……别哭，美华。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了的。”

　　赵承的眼眶里也闪着泪花，这个刚硬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他将妻子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沙哑着嗓子说：

　　“杂物间储存了不少汽油，应该够坚持一段时间了……太阳下山之前别忘了检查窗户和门上的电网，天黑了要记得把电网接到发电机上……”

　　“……我以前总是忙着工作，天天往警局跑，没怎么陪你，今年还把你的生日给忘了……”

　　“可真是悔死我了，我本来是想好了要带你去海边拍婚纱照的，我想补给你，可是局里一忙，我又给忙忘了……我真是混蛋啊……”

　　“……咱们说好的，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坚持到最后，在那之前你都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听见没有？啊？”

　　秦美华在丈夫怀里泣不成声，赵承心疼又不舍地抱着她，抓紧时间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嗓音愈发沙哑。

　　他的瞳孔上已经出现了薄薄的一层灰白色阴翳，不太明显。

　　但这是变异接近尾声的信号。一旦到了这种程度，完全丧失理智就在几小时之内。

　　阿颂手里端着那盘苹果，愣愣地看着夫妻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小臂酸软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苹果盘，这才发现脸上一片湿润。抬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泪水。

　　看着手指上的水痕，阿颂怔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