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琼玉花间

1、第一章

　　“姓名！陈彼方！编号：17856！2020籍毕业生向您报道！”
　　“清楚任务吗？”
　　“清楚！”
　　“重复任务内容！”
　　“打入涉黑组织！收集犯罪证据！”
　　“有信心完成任务吗？”
　　“有！”

　　***
　　陈彼方是个贼拉普通的孤儿。
　　在普普通通的孤儿院长大，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成绩，普普通通的考上了警校，普普通通的当了卧底。
　　长官说：他这样普通的人最适合做卧底了。
　　***
　　林苟，年龄不详。
　　是盘踞在海市之中较大的一股涉黑势力的头目。
　　名下的酒吧，赌场，地下钱庄足足有二三十个。
　　这一两年，还涉足了军火生意。眼看着已经有些危害公共安全的意思了。
　　于是，当局决定，让普普通通的陈彼方打入敌人内部，一举瓦解这个危害社会的犯罪团伙。
　　***
　　陈彼方第一次见到林苟的场面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原本安排好的剧情是，他在林苟名下最常出没的那家酒吧里做服务员，趁机抱上林苟的大腿，然后取得他的信任，最终把林苟的小集团一锅端掉。
　　一切，原本很顺利。
　　但由于陈彼方同志实战经验确实不足，管事儿的刀哥让他进去开个香槟，谁知那玩意儿根本不受控制，直接近距离呲了林苟一脸。
　　并且完美的避开了所有人，跟特么故意的一样。
　　***
　　陈彼方喷完，在坐的所有人都傻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足足愣了三十秒上下，林苟才抹了把脸上的酒沫子，斜了一眼对面的刀哥，刀哥立马站起来，抄起陈彼方手里的香槟瓶子直接砸在了陈彼方脑袋上。
　　“操！你特么没长眼是吧！手爪子是干什么的！”
　　陈彼方当时眼前就黑了一片，后脑勺又湿又热，百分之百是开瓢了。

　　陈彼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又被刀哥接连踹了好几脚，一边踹，一边骂。
　　陈彼方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了。
　　***
　　刀哥这边踹得忘我，忽而觉得后领被人提了起来，回头刚瞧了一眼，林苟一巴掌就量了过来。

　　“我特么让你动手了？”林苟捋了把被香槟喷的凌乱的头发：“你演这出儿给谁看呢？”

　　“苟…苟…哥…”刀哥捂着半边脸，低眉顺眼的看着林苟。
　　“苟你大爷。”林苟伸手又抡了人一巴掌：“再叫一遍。”
　　“林…林总。”
　　“以后少扯这些犊子事儿给我看，不稀罕。”
　　***
　　迷糊中，陈彼方看见了林苟双手插兜，带着一帮人呼呼啦啦离开的背影。
　　被一酒瓶子闷开了窍的陈彼方，立马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就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口，一把抱住了林苟的大腿。
　　“苟哥…不不不…林总…你带我走吧！”
　　“你特么神经病啊？”
　　“林总…你听我说…你今天走了…刀哥回头会干死我的！我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操，还特么赖上我了。”林苟抬眼横了一眼身后的马仔：“都他妈的是死人啊？干看着？”

　　陈彼方瞬间被四五个人从地上抬了起来，还有人从背后用棍子抽他胳膊，生生把他从林苟大腿上卸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的地面上吃灰。
　　***
　　眼看着林苟上了他那辆纯黑色的商务奔驰车，陈彼方又死皮赖脸的扒到了车窗上，带着一脸的血泥：“林总，林总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既然你这么想跟，那就自己跟，跟得上我就留下你。”林苟勾起唇角，轻蔑且玩味的瞥了他一眼，顺手就合上了车玻璃，也不管陈彼方的手指头在不在里头。
　　***
　　陈彼方在那一天，想起了一部无脑的电影。

　　电影里那个萌贱萌贱的男演员，也是大半夜的撒丫子追在一辆车后头，嘴里喊着：燕子！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陈彼方也撑了一口气，追着林苟的车子狂奔。
　　在警校的时候，陈彼方的各项成绩都是中等，只有长跑这一项是优中特优。

　　陈彼方也没想到，他的这个技能点还能在关键时刻起到这种作用。
　　***
　　还好，林苟的车速不算太快，稳稳当当的开了几公里，遇到红绿灯还知道停车，转弯时还知道减速。

　　陈彼方跟着林苟的车，到达了城市边缘的一间巨大的废弃厂房外头。

　　但是，两条腿和四个轮子的差距可真真不是一星半点。

　　这几公里下来，陈彼方两眼失神，双腿灌铅，肺管子都快炸了，后脑勺上的口子都风干了，剩下的只有迟钝的闷痛。胃里翻江倒海的抽痛，呕出来的胃酸里还夹杂着血丝。
　　***

　　“呦？还真跟上了啊？”林苟站在正捂着肚子，摊在地上吐酸水的陈彼方面前看了一眼：“叫什么？”

　　“陈彼方。”

　　“行了，你们谁去给他洗洗干净，歇着吧。”

　　***
　　那一晚上，陈彼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带着一身淤青和一脑袋血痂，莫名其妙的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就跟七八个老爷们儿在一间屋子里挤着睡了一晚上。
　　满屋子的烟味儿呛得人脑浆子都沸腾了。
　　那一瞬间，陈彼方当真有点儿动摇了。他不过就是想混个公务员的铁饭碗，好端端的为啥非要干刑警呢？
　　说是为人民服务，人民也没看见他服务了啥，他人就要没了。

　　***
　　很快，一股强大的关于生存的信念还是战胜了陈彼方的退缩。
　　在林苟身边苟了几天之后，陈彼方渐渐掌握了做卧底的技巧。
　　第一：少说话多做事。
　　第二：不要有事没事在林苟面前晃悠。
　　第三：眼睛不要乱看，看到也不要多问。
　　***
　　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与观察，陈彼方偷偷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给自己卧底工作做了一点小小的总结。
　　第一：林苟喜欢穿衬衫。
　　第二：林苟喜欢黑色。
　　第三：林苟在戒烟，嘴里总要叼根棒棒糖，最不爱吃的是巧克力味儿的。
　　第四：林苟吃饺子不沾醋。
　　陈彼方看着本子上这四点他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情报，脸上浮现出了一片自豪的微笑。
　　***
　　卧底工作毫无进展的持续了一个多月。
　　陈彼方终于迎来了他卧底生涯的第一个高光时刻。
　　两边械斗，对面的人企图黑吃黑。
　　一把大刀眼看就要劈到林苟脸上去了，陈彼方一个箭步冲到林苟面前，让人一刀劈了肩膀。
　　陈彼方的信念是，一定要让林苟接受法律的制裁，正义的审判，林苟要是让人砍死了，那他不是就废了么？
　　所以，林苟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
　　一场斗殴，伴随着嘶鸣的警笛声，草草收场。
　　林苟的人扛着钱和货，按着原定的路线撤了。
　　事后，陈彼方才知道，林苟早就知道对面要黑吃黑，所以提前想好了路线，还在紧要关头叫了警察。
　　陈彼方觉得，林苟这个脑子，要是做点正经生意也能赚不少钱。
　　为啥偏偏就是不走正道呢？
　　***
　　自从陈彼方救了林苟，林苟就开始把他带在身边了。
　　而且几乎是走到哪就带到哪。
　　陈彼方发现，林苟的产业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虽说林苟日常住在穷乡僻壤的厂房里，但是，林苟竟然在市中心有四五间商品房，还有一间小别墅，装修的跟欧式大皇宫似的，还有个专门收拾屋子的保姆在。
　　陈彼方看傻了眼：“林总…原来你…你有家的啊？”
　　“家你妈逼，我就不能给我自己留个养老的地儿？”
　　***
　　在林苟身边待得越久，陈彼方就越觉得林苟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
　　长相出众，头脑清晰，有情有义，杀伐果断。
　　绝对是纯情少女飞蛾扑火也要得到的那种类型。
　　最重要的是，林苟看着糙，实际上心思很细。
　　就因为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他看见陈彼方吐了一地酸水，往后再带着陈彼方出门的时候，就会随时备着胃药。
　　难怪林苟身边的那些兄弟，都对他死心塌地的。
　　这些事，都被陈彼方同志写进了他的卧底日记里。
　　***
　　陈彼方卧底生涯的又一次转折，发生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前。
　　那天，陈彼方作为林苟身边的亲信，参与了一场正经的军火交易。
　　交易的时间以及地点，陈彼方并没有贸然通知警方。
　　陈彼方的想法是，拍下交易的一瞬间，作为抓捕以及定案的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交易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警察忽然到场，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
　　在仓皇的逃回据点，尘埃落定之后。
　　钱货双失的林苟怒了，他发誓要逮出那个出卖他的内鬼。
　　陈彼方作为第一嫌疑人，直接被林苟吊了起来。
　　“林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陈彼方双脚离地，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坠在手腕子上。筋骨拉扯的痛感，是最煎熬的。
　　“你说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我不知道。”
　　陈彼方的柔软的肚子猝不及防的被人抡了一棒子，因为身体被吊着，陈彼方只能像条鱼似的扭动着身体，以求减轻痛苦。
　　“操他妈的嘴硬。”林苟掐住了陈彼方的下巴：“我这儿就你一个外来人，你说不是你是谁？”
　　“我说不是就不是，既然不相信我，干嘛留着我！”
　　陈彼方虽然是卧底，但是这一次，他的的确确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在百口莫辩时爆发最后的脾气。
　　陈彼方的脾气给他换来了更多的棍棒，毫无章法的棒子敲的他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盼望，死亡的降临。
　　***
　　在一片凌乱的棍棒声中，陈彼方随身带着的那本卧底日记掉了出来。
　　“停。”
　　林苟弯腰，捡起了那个本子。
　　翻开第一页：林苟喜欢穿衬衫，林苟喜欢黑色，林苟不爱吃巧克力味的棒棒糖，林苟喜欢吃糖醋排骨，林苟的家里有两盆绿植……
　　通篇密密麻麻，毫无章法和重点的文字，写的全是有关林苟的大事小情。
　　“把他解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因为除了林苟以外没人知道那本子上写了什么。
　　只知道林苟像拖死狗似的，把陈彼方拽进了自己的卧室。
　　***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写这东西干什么？”林苟将手里的小本子直接摔在了陈彼方脸上。
　　“我…”陈彼方捂着肚子，勉勉强强的从墙角站了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飞智，竟然咬牙回道：“我暗恋你！不行么？”
　　“操！你恶不恶心！老子是个爷们儿！”
　　“爷们儿怎么了？爷们儿就不能喜欢爷们儿了？”陈彼方捂着嘴，到底还是呛出了一口浓血：“都什么年月了，男人怎么就不能喜欢男人了！”
　　陈彼方的话半真半假，这段日子，他欣赏林苟是真的。现在想保住自己一条命也是真的。
　　“既然你他妈的就想把自己当娘们儿，老子成全你！”
　　***
　　那天，陈彼方吐了林苟一床的血。
　　高潮还没过去就被对方扛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