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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佑介三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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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前田福的话的原因,还是那只小猫咪沉睡打着呼噜的声音太美妙感动了薛定邦,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收养了这只小猫,并且再次起名叫“佑介”。
按照薛定邦的说法,这是“替”前田福养的。
对于李奇和前田福来说,不管哪种说法都改变不了薛定邦收养这只小猫的事实,于是三个大男人就这样围着一只才刚刚满月的小猫折腾了起来。
李奇自告奋勇地拍着胸脯开着车,载着薛定邦和前田福去了自己经常为了妞妞光顾的那家宠物店,买了猫砂盆、猫窝、猫粮、猫玩具、猫架子……凡是和养猫有关的东西,都齐整整买了个遍。
李奇特地在货架上挑了一个小小的猫奶瓶,在回来布置好了小佑介弄了个特别安逸舒适的环境之后,他开始吵着一定要亲手喂佑介。
“薛叔都喂过一次了!”李奇煞有介事,说得有板有眼,“那我也应该喂一次!一人一次,这才公平!”
薛定邦只是笑笑,任由他去。
夕阳西下,暖黄余晖照进厨房。薛定邦在厨房里做晚餐,前田福走到他身边,说要帮忙。
在客厅的李奇,抱着佑介,一脸认真地喂猫。
佑介就趴在他的掌心里,费力地抬头吮吸着奶嘴,小脸因为用力都皱到了一起,看着又可笑又可爱。
李奇用手指蹭了蹭佑介的头顶,那毛绒绒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被徐雨带走的妞妞。
他突然好想妞妞,想妞妞趴在自己胸口上,用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一脸无辜地撒娇的模样。
李奇禁不住有些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选择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让佑介舒舒服服的躺着,小爪子抱着奶瓶拼命地嘬。
他回头看了一下厨房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很亲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温和而又柔软。
晚饭过后,李奇抱着猫逗着,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回家的打算。
前田福明里暗里提醒李奇,说你该回去了,但是李奇都不接招——对于他来说,他心中的那个疑惑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不可能回去。
前田福最终只能丢出杀手锏:“李熵会担心的。”
李奇眼睫毛轻颤,他咳嗽一声,打了个响指,直接抱着猫,靠着那盆李熵千里迢迢从日本买回来的绿萝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李熵发了过去。
【薛叔家养猫了,我沉迷撸猫,今天不想回去了。】
他知道,李熵还在生气,有可能不会回自己的消息,但是李熵一定会看到这些照片。
同样的照片他也拍给了老妈,话却不一样。
【妈,我想要和薛叔谈谈,晚上可能不回家。别等我。】
对于他的决定,李娜娜没有斥责,她只是回了一条消息:【别打扰你薛叔太久?他才出院不久,身体还没好呢?】
【妈,我知道分寸的。】
发完这条消息,李奇扣上了手机,他把猫放到薛定邦的怀里,想了想,问:“薛叔,我其实最近都在想一个问题,上帝要如何掷骰子呢?”
“这个问题,首先要有一个前提。”薛定邦顿时来了兴趣,他把佑介转到了前田福的怀里,“那就是上帝一定掷骰子。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由随机变量组成的。我们应当从概率里面,获得些什么呢?”
前田福和佑介一起眯着眼睛,同时打了个哈欠:“就不能说点不那么催眠的话题吗?”
“那就说一下,尹叔的问题?”李奇说,“我妈想知道你们之间又怎么了?尹叔好像要把事务所的重心搬到波士顿这边来。”
李奇其实说了谎。
他的母亲对于尹仁工作重心放在哪儿没什么兴趣,有兴趣的是他自己而已。
前田福打了个激灵,瞌睡一下子醒了,他抱着佑介,瞪着李奇,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愉快:“那真没什么好谈的!他已经结婚了啊!”
“阿福说得对,尹仁已经结婚了。”薛定邦垂下眼,神色有些黯然,“我不赞成,也不反对。他自己会处理。反而是你,李奇……你还想问骰子的问题吗?”
李奇眨了眨眼睛。
他真的是在问骰子的问题吗?
不,他不想问骰子的问题。
概率问题,他很清楚。
他和李熵的概率,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他想知道,薛定邦是不是有过同样的心境,薛定邦是否不甘,是否因为这些不甘才会这样自我折磨长达十年的时间,就连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也不足为惜。
但是,他同样疑惑着,自己是否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对于薛定邦而言,应该算得上是冒犯。
同样的,对于前田福也是。
李奇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开口说:“薛叔,一直以来,我心里就有一个问题。”
薛定邦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说道:“李熵,究竟对我而言是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定邦,他那认真而又期盼的眼神,让薛定邦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话未说得太过直白,却让薛定邦明白了一切。
这孩子,过于像自己。
薛定邦垂下双目,他伸出手去抚了一下在旁边抱着佑介一起熟睡的前田福,那柔软的发丝溜过指缝的触感,舒服得让他微眯了一样眼睛。
“李奇,你想问什么呢?”他不看李奇,低声问道。
“关于你和尹叔的一切,可以吗?”李奇试探着开口,“当然,如果薛叔你不想谈,我们可以不用谈。”
薛定邦的指腹轻轻蹭过前田福那光滑得犹如十七八岁年轻人的肌肤,前田福紧了紧怀里,把佑介抱得更紧了些,雌雄莫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不,我和尹仁之间的事,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你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诉你。”薛定邦说着,他低头去吻了一下前田福的额头。
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试图从前田福那纤细的身躯里寻找一些力量似的。
薛定邦开始讲起了他和尹仁的事,他讲了他们幼时是怎么初识,即便是事过多年的今天,在想起尹仁被父亲揍得嚎啕大哭却依旧坚持自己是男孩子的模样,他都会忍不住发笑。
还有那些,关于尹仁每次都保护他,甚至是像个小霸王一样独占他,不想别的孩子跟自己一起玩的记忆,都随着和李奇的谈话,慢慢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那些都是关于他和尹仁的,值得被珍藏一辈子的记忆。
也是不管尹仁最终选择了谁,都不会被磨灭的记忆。
同样,也是属于他和尹仁的,独一无二的童年,青年和成年的记忆。
他同样不避讳自己和尹仁之间出现的问题,其中包括他们因为什么产生误会,他又因为什么导致想要回避一切问题,选择用概率去面对自己和尹仁之间存在的矛盾和裂缝。
究竟是太过高估自己对于概率的把控,还是太过自信,还是压根害怕到无法直面问题,到现在,薛定邦都没办法给自己做出那一步步最终导致自己和尹仁分道扬镳的抉择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只能说:“生活替我做了选择,在我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坐车去追上去机场的尹仁的时候。我确实犯了错,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并且在后面一系列事上做了连续不断的错误选择……这些选择,伤害了尹仁,也伤害了徐雨,同样的,也伤害了阿福。”
薛定邦说着,他低头看向了躺在身边的前田福。
岁月并没有给前田福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是他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深深伤害过前田福,并且让前田福至今都没办法从那些噩梦中逃离。
“我花了十年来面对这些问题。”薛定邦继续说道,“至今我依旧没有找到答案。如果你要问我能够给你什么样的建议,李奇,我只能说,谨慎做好每一个选择,面对每一扇门。因为,每扇门之后,都有可能会是深渊。”
李奇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我和李熵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
薛定邦看着他,眼里都是带着笑的:“两兄弟之间,出现矛盾是很正常。毕竟,你们是不同的个体,不是吗?”
李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薛叔,会这样看的人大概也就是你们了,大部分的人都只会说,你和李熵根本就像是一个人。”
薛定邦温柔地看着他:“这个说法,让你感到非常的不适吗?”
李奇摇了摇头:“薛叔,我不想和他分开,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身边没有李熵会变成什么样子?事实上,我们在一起的很多时候,实际上都亲密得像是一个人,一想到会有其他人介入我和他,我就有些……无法接受。”
李奇摊着手,他耸肩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父亲。
“总之,我不得不在这样的诡异想法之下,接受我和李熵是不同的两个人。李熵他确实和我不一样,他喜欢热闹的事,热闹的人,他热衷于交际,热衷于围着可爱的姑娘转,而我大概就只热衷于数学,物理和他。”
李奇说着,仰起了头,“今天来这里之前,我跟我妈也讨论这个问题。”
薛定邦惊了一下,抚着前田福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他小心翼翼地问:“学姐……不……你妈妈她怎么说?”
“我妈说,我不需要为李熵的事自责。只是,我应该谨慎,尤其在李熵的事上谨慎再谨慎。我要面对的,是李熵的一生。我要接受他无数种身份,因为在他的一生中,他不仅仅只是我的弟弟,还是其他人的朋友,恋人,爱人,丈夫,甚至是父亲。”
“不管我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可以伤害他,也不可以伤害我自己,我不应该自私。”
“对吗?薛叔?”
“家人之间,就应该是优先为对方考虑,而不应该仅仅是为了自己着想。”
“对吗?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