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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起的人儿遇神仙 ...

  •   天光乍破,雾未散尽,有人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在田间,放眼望去,只见一山连着一山,围成个‘篓子’把天地皆装入了其中,而那人则是误入篓中的蜉蝣。
      露气正浓,打湿了衣裙,少女却不甚在意,一会儿蹲下来拨弄绿油油还带着水汽的作物,一会儿又拔几尾狗邑巴草拿在手中把玩,而后咯咯地笑起来,一人独游却好不惬意。
      开心不过片刻,少女望着远山上的云雾出神,都说豆蔻年华无烦恼,可怎么偏偏她最近的烦心事一件接一件来,天下这么大,她想去看看。
      说起那“卉趣山庄”,庄里不过百人,却皆寄情于花草,传授的也多是些侍弄奇花异草之术,不问世事,又藏于山中,颇有些深山隐士之态。
      但每每农忙时,庄主便会带着全庄人下山帮忙,一边务农一边向庄中弟子传授耕种之术,庄主常说春种秋收,本就是顺应自然之理,身在其中又怎能置之度外呢。
      沈时夏正悠然自得的在田间走着,却瞧见远处薄雾中隐隐约约有一人,只依稀可见那人身姿修长挺拔,待他穿过薄雾从容自在的向沈时夏走来,才看清此人全貌,头发一丝不苟的全束于脑后,简单别了支木簪固定,虽只着一身墨色道袍,但周身气质出尘,又有薄雾缭绕,一瞬间仿佛神祗下凡。
      沈时夏一时愣在原地,原来庄主没说错,早起的人儿真的能遇到神仙!
      不多时,那‘神仙’便站到自己面前,朝她抱拳行礼,温润地开口,道:
      “姑娘,请问‘卉趣山庄’怎么走?”
      沈时夏心头一惊,神仙居然和自己搭话了!她以极快的速度双膝跪地,对着‘神仙’一拱手,清声道:
      “仙人在上,请受信女沈时夏一拜。”
      仙人的嘴角抽了下,安然恬淡的脸上也有些许松动,努力维持声音的平和,道:
      “姑娘拜我做什么?快快起身,我并非什么仙人,只是想问个路罢了。”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弯了腰想去扶她,想到什么,又直起身揣着手不再动作。
      沈时夏听完却没有立即起身,只是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崇拜憧憬之情,她激动的声音溢出口中:
      “仙人是要去‘卉趣山庄’嘛?信女知道怎么走,信女来给仙人带路!”便蹭地站起来,让出路后,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仙人,请!”
      仙人嘴角抽地更厉害了些,他扶额终是无奈地叹道:
      “沈姑娘,在下名叫赵樰瑞,真不是什么仙人,沈姑娘若能带在下前往‘卉趣山庄’,赵某感激不尽,烦请姑娘带路了。”
      说完便对沈时夏客气地抱拳行礼。
      沈时夏更加笃定此等风姿做派,不是神仙是什么!忙不迭点头,眉飞色舞地说:
      “赵仙人客气了,能为赵仙人带路是信女沈时夏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等她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去带路,却又不时地停下来,转过头用满是崇敬的目光看向赵樰瑞,嘴角还挂着讨巧的笑,像是在对他说:
      仙人,你看我这路带的还行吧?
      因着沈时夏的举动,赵樰瑞这一路不自在极了。不过好在就快到山庄了,这姑娘肯定能有所收敛,想到这赵樰瑞如释重负般轻呼口气。
      却不想他这一呼被身旁的沈时夏敏锐察觉到了,以为他是走累了,赶忙靠过去搀他,又觉得不妥似地收回手,从袖口摸出条手帕,仔细盖住自己手掌后才重新搀了回去。
      赵樰瑞瞠目结舌,这……这姑娘怎么还扶上自己了?!停在原地不动,见沈时夏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用没被搀着的手,握拳掩唇咳嗽几声,尴尬地问道:
      “沈姑娘,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认我为仙人呢?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出家之人罢了,沈姑娘平常些待我即可。”
      沈时夏听了这话只收回手瞪大双眼,声音似平地遇惊雷,吼着:
      “赵仙人怎么可能是平平无奇的道士!话本里说了,作赵仙人这般打扮的,不是神仙那也是快要得道成仙的!而且……话本里还说,若是对神仙不敬,来年是要倒大霉的!”
      听她一口气喊完,赵樰瑞由衷佩服这姑娘的气量,声音居然如此中气十足,绕是观里大嗓门的二师兄来了怕也比不上吧。内心还有些许感叹:话说真是造孽,这姑娘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话本?
      诚如沈时夏所说,赵樰瑞仙风道骨而不自知,但要知道他被一口一个仙人地喊,也还是第一次……
      赵樰瑞仰天长叹:“所以说……我不是话本里写的什么仙人啊!”

      两人终于到达山庄门口,敲门前,赵樰瑞三令五申地让沈时夏给自己换一个称呼。
      沈时夏摸着下巴,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她一拍脑袋,激动地说:
      “既然仙人不想被人识破身份,信女便尊呼仙人道号可好?”沈时夏只觉自己聪慧过人,这样一来就能离仙人更近一步,话本里可说了,和仙人待久了能增加福气呢。她满脸期待地看着赵樰瑞,等他开口。
      却见赵樰瑞转过头看向别处,隔绝了她那炙热的目光,良久才弱弱地开口:“不然……你还是唤我一声赵仙长吧。”声音里满是妥协与无奈,似乎还有一丝丝赫然。
      沈时夏却没听出来这七分妥协二分无奈与那一分羞赧,马上响亮地喊了声‘赵仙长’,喊完便捂着嘴痴痴地笑起来。
      赵樰瑞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大门前,抬手慢条斯理地叩了三下。不一会儿便有一老者来开门。
      老者疑惑地打量起赵樰瑞,这位道长年纪尚轻却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身墨色道袍虽简易,倒是被他穿的十足洒脱出尘,面容俊雅,气质亲切如兰,少了些修道之人的清冷矜持,让人想平凡生出些亲近来。他收回目光斟酌地开口:“不知……道长来此所为何事?”刚说完就见这道长身旁多了个身穿绿衫,长相清秀的姑娘,他皱眉,这丫头又偷溜出去了。
      沈时夏见了他只一个劲地笑,还莫名其妙的来了句:“张叔,早起真能碰到神仙。”
      被唤张叔的老者还没搞明白沈时夏的话,却听那道长掩唇咳嗽起来,眼神还不断向她瞟去,像在示意什么,沈时夏却接收到眼神,乖巧地低下头不再作声。
      赵樰瑞停了咳嗽,对着老者恭敬地作揖,朗声道:“三清观弟子赵樰瑞前来拜会‘卉趣山庄’庄主,还请前辈帮赵某转告庄主。”
      张叔心里一惊“原是三清观赵道长,快情进!庄主已恭候你多日了。”说着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
      待张叔把他带到一处别致小院,只让他在此稍等片刻,庄主一会儿就到,而后就带着沈时夏离开了。
      赵樰瑞正欣赏着院里的奇花异草,院门口突然探出一头,试探地喊声‘赵仙长’后,一手端着盘茶水,另一手拿着盘糕点,欢快地走了进来。
      赵樰瑞扶额,心道这姑娘怎么如此难缠,还有端着东西走这般快不怕摔着嘛?正欲开口提醒,沈时夏却先他一步出声:“张叔喊我给仙长送茶水与点心来了。”
      赵樰瑞看她稳当地把盘子放到桌上后,心里松口气,刚想道谢,却又听她喋喋不休起来:
      “嘿嘿,赵仙长快尝尝我们山庄的茶与点心,这茶可是用我们山庄特有的山泉水泡的,入口甘甜解渴,回味无穷,这个点心也是……啊对了,我们山庄可大可漂亮了,赵仙长要是想参观游玩,我可以带仙长四处逛一逛,还有……”
      看着递到面前的糕点,沈时夏噤了声,只叹道仙长不愧是仙长,手也生的这般好看!
      见沈时夏没接糕点,只傻傻地盯着他手瞧,赵樰瑞咳嗽几声,心里腹诽自从遇见她,自己好似染上了肺痨。
      沈时夏听见咳嗽,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糕点,小声嘀咕着:“多谢赵仙长,这块点心我一定会好好供起来的。”
      赵樰瑞听着,以手掩面。感叹着多好的姑娘啊,可惜爱看些奇怪的话本,也怪他自作孽,不该为堵她嘴给了那块点心的。
      正当他满脸惆怅地看着沈时夏拿出条帕子,宝贝的把那块糕点包起来放进怀里时,一身材魁梧,长相端正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走进院子,声音浑厚有力地喊到:
      “哈哈哈赵贤侄,我等你等的好苦呀,你可算来了。”来人正是庄主张峰,他走到赵樰瑞身旁,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樰瑞被拍的有些站不稳,心里暗道张师叔这手劲还是一如既往的大,面上不动声色地对着他行礼,而后恭敬地开口:“师叔近来可好?师尊托我带了话,让你有空回去同他叙叙旧。还有……”
      赵樰瑞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递给他,接着说: “请师叔务必教我花草之术。”
      张峰接过荷包,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石蒜,他皱起眉,沉思了一会儿后,眼角浮现屡屡笑纹,了然道:
      “你家师尊又和人打赌了对吧?这次赌的是这石蒜能不能种出花来,时限多久?”赵樰瑞听罢无奈地摇头,叹口气,说:“师叔真是神机妙算,时限半年,还请师叔出手救我一救。”
      张峰揶揄笑着“哈哈哈,你师尊莫不是拿你做了赌注。”赵樰瑞涨红了脸,沉重地点头。
      张峰双眉一挑,嘴角一咧,乐道:“是拿你做了什么赌注啊,说出来让师叔乐呵乐呵,待师叔高兴完一定帮这个忙。”
      赵樰瑞听着调侃,只愁眉苦脸地回道:“唉,也没什么,就是师尊与那玄清观天师打赌,若是半年之内我把这石蒜种出花来,那玄清观便得交由师尊打理。若种不出来……”
      赵樰瑞说到一半停住,有些羞于启齿。
      “哎,若种不出来什么啊?话别说一半呀,真是吊人胃口。”张峰不满地嚷嚷起来。
      赵樰瑞索性双眼一闭,一股脑儿将余下的话喊出来:“若种不出来便让我下山还俗娶妻生子,他们连亲都给我定好了。”他喊完只觉心里畅快淋漓,却又有些哀愁的想到怎么自己碰上这么个师父呢?
      张峰听完,围着他转了一圈,微微蹙眉,语气倒透出些幸灾乐祸“我看你呀……是逃不过这劫的,他们明知你这八字天生与草木相克,摆明了给你下套呢,要我说,娶妻有何不好,不如直接去看看那与你定亲的姑娘品性长相如何,从了他们算了。”见赵樰瑞不答话,计谋得逞地笑了下。
      赵樰瑞只低着头做一副思索的模样。却因此错过张峰面上闪过的一丝狡黠。
      他回忆起在道观时,自己如何精心照料也养不活的各类花卉,以及师兄弟们从不嘱托自己帮忙照看花草,甚至想给观里那颗百年银杏浇水,都会突然有师弟出来阻拦,难道真的要如师叔所说那般——从了他们算了?
      赵樰瑞思及此,面露苦色,自己本是举目无亲的孤儿,十岁时偶遇师尊下山传道,被捡回三清观自愿出了家,现跟随师尊修道已过十三载。今年初春师尊不知为何总是高深莫测地看他,嘴里还老念叨着什么命犯桃花,天定姻缘。他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得来了师尊与那玄清观天师的一个赌。他修的虽非无情道,却也只想潜心修行。更何况让他娶个一无所知的女子为妻。可是现在就连师叔都帮不了自己,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嘛……
      沈时夏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赵樰瑞的话勾起她万分好奇,她凑过去仔细观察起石蒜,怎么看这石蒜都没什么特别的,现下时节让他们山庄任意一人来种,三个月就能让它开花。
      就是没侍弄过花草之人,笼统地学习后也能在五个月内种出花来。那什么玄清观为什么要打一个会输的赌呢?
      但是赵仙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有刚才庄主说的八字相克,下套……是什么呀?
      沈时夏正冥思苦想着其中的玄机,却见庄主朝自己大手一挥,她下意识一接,那石蒜就到了自己手里,她满脸迷茫地看向张峰。张峰摸着她的头,万般和蔼可亲“小夏呀,这庄里最会种花的就属你了,如今我便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于你,你万不可辜负我一片苦心呀。哦,对了,这可还关系到一位青年才俊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让他开出花来啊!”说着对着沈时夏诡异一笑,又冲赵樰瑞挤挤眼,笑逐颜开地接着说:“你若想种出这石蒜花来,须得靠时夏帮忙,其他谁来都不合适。”说完后便叉腰大笑一声,潇潇洒洒地走了。
      沈时夏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赵仙长的终身大事怎么就落到自己身上了,而且感觉庄主话里有话,唉,这难道也是福气的一种嘛?
      赵樰瑞淡然地撇了眼正满脸纠结的沈时夏,只是听天由命罢了,不过把这姑娘扯进来了,倒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先和她说明白才好。这样想着便动作起来,他朝沈时夏看去,满是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是在下连累沈姑娘了,不过沈姑娘放心,无论这石蒜种不种的出来,在下也都认了,沈姑娘的恩情在下感激不尽。”
      沈时夏连连摇头,把石蒜递过去,对他展颜一笑,说:“石蒜花开出来可好看了,不过仙长应该常看到的是红色石蒜花,其实它还有别的颜色,仙长不如猜猜这石蒜花会开出什么颜色来。”
      赵樰瑞对着面前的笑容一愣,而后微微勾唇,声音轻快答道:“我猜,它依然会开出红色。”
      沈时夏对他眨眨眼,嘴角咧开,笑得更灿烂了“哈哈哈其实我也猜是红色。”

      ……
      后来沈时夏看着石蒜花回想起他们这一段对话,只觉是命运弄人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早起的人儿遇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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