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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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绯色花瓣，飘飘洒洒，落了那紫衣少年满身，少年抬手捻住一片花瓣，转身看向我，花瓣掩住视线，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是我的梦，自那日他救起我，赠我一方清泉，予我新生，我所做的梦里就只有这纷飞的桃花瓣，和这道紫色的身影。
我是一只桃花妖，修炼百年就化形，众妖都说我天资绝伦，只有我知道，是那只海棠花妖渡我灵力，助我修行，她生的极美，如同堕仙，看着一点都不像一只妖。
据她所说，她是跟在一位圣僧身边修行的，日日受神光照佛，才生这般如仙如谪。
说这话时，她目光温柔，看向立在她身边的那一座孤零零的小坟包。
我问
“姐姐，圣僧现在已经转世了，你为何不去寻他呢？”
“就算转世，他也不会是圣僧，圣僧只会有一个。”
说完，又附回那株海棠花中，迎风摆动，花瓣鲜艳欲滴，舒展的绽放，却掉下了一片绿叶，我看到，那是姐姐在哭。
我转头看向自己铺散在地的桃花瓣，挥动衣袖，将一片花瓣送至那片绿叶旁边，花瓣变成桃枝，扎根。
姐姐，我也要走了，我要去找那个少年，在我回来之前，先让这根桃枝陪陪你。
那年他走时，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片花瓣，是我的一片本体，含着我的气息，寻着这道气息我找到了他。
那是一座辉煌的宫殿，听闹市中的人说，那是皇宫。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
先前听说皇宫的门上大多设立守门武神，妖邪是不能进的，可我却畅通无阻，一路来到了气息最浓重之地，这是一座大殿，偶有宫人低眉垂首地走过，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红墙黄瓦。
金黄色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
书纥宫
我知道，这是皇上的书房。
这时有一众女子走过，为首女子身着华丽，仪态万千，头上金色的步摇随着走动左右摇晃，一动一静尽显张扬。
我隐去身形，跟在她身后，走进了这座宏伟的宫殿。
殿内的宫人见到这女子，皆行礼称“云贵妃”，女子面色倨傲，目不斜视，只有在见到那名男子时，眼里才有了一丝欢喜，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
玉座之上，是一位男子，身着黑色衣衫，身襟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正专注地批着奏折。
“皇上，臣妾煮了汤，皇上尝尝吧。”女人接过一旁侍女捧着的羹汤，移着婀娜的步子，走向已收笔的皇帝，后者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我抬眸，撞进那道目光，心下一惊，不知是不是站在云贵妃身后的缘故，我竟以为他看破了我隐去的身形。
女人脚步一顿，将羹汤放在案旁，脸上挂起讨好的笑，为皇帝捏起了肩。
“皇上，云儿思君心切，没让他们通报一声就进来了，皇上不要生气嘛。”
皇帝轻拍了拍云贵妃的手，示作安抚。
“朕怎么会生云儿的气，来，朕尝尝云儿的羹汤。”
……
我退出房门，抬头看着那四角的天地，心里只觉得疑惑。
他的神情、他的样貌，与那紫衣少年无半分相像，可我那片本体确确实实隐没在他身上。
我隐匿在檐顶上，心里盘算着，要暗中观察一段时间，九年的时间是否会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过了一月，是秋祭，皇帝要在祭坛上为大夜国的子民祈求风调雨顺，福禄安泰。
我日日听着来往的宫女侍卫们嚼着耳根，原来云贵妃是前任贵妃的宫女爬床，使尽浑身解数，熬了三年光景成为如今的云贵妃。
原来当今圣上名叫陌琰……
陌琰？这名字不合他的气度。
以及谁家宫女侍卫对食，或是谁家娘娘与侍卫私相授受，又或是哪个厨子偷吃了几块回锅肉。
每日听些宫室秘闻，倒也不算无趣。
日头高升，我躺在琉璃瓦片上，眯起眼，等着那两个小侍女经过。
“诶，你听说了没。”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我轻轻笑着，来了。
“你是说那一屋子画像的事？听说了，那林常在还真是痴情啊。”
“前国君都死了五年了，她还牵挂着。”
“要不是皇上看中了她的长相，估计她都能跟前国君合葬了。”
“合葬？你傻啊，当今皇上那是……前国君都不一定能留下全尸……”
“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就是祭祀了，早点到占个好位置能得不少赏钱呢。”
两道交头接耳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的不安，看向身后的一座座巍峨高耸的宫殿，华丽奢靡，却冰冷的毫无人气儿。
我握紧拳头，化作一道流光，寻着我本体的气息掠去，却在一座庭院间，找到了一个女子，她发丝披散，衣装破败，手里紧紧握着半张画像，口中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我现身抢过她手上的画像，却不敢去看画上一大片紫色的落笔。
她没有反抗，只呆呆地看着我，忽地一笑
“你来啦？我偷偷给你留了一幅画像哦，我去给你拿。”
她跑进屋子，不消半刻，就捧着一卷画卷，径直向我跑来。
“快看，他等你很久了呢。”
我紧紧握着这幅画卷，没有打开，而是看着那张状若痴傻的脸庞，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看着她呼吸逐渐急促面色却依旧苍白如纸，我心下了然，将画卷打开，入目是一片破败的乱葬岗，一块紫色的衣角破败不堪，周围血色墨染，片片杀机。
我将画卷丢在地上，踩上去，不轻不重地碾了几下，淡淡开口。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并不适合演傻子。”
“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来这不过是自寻死路。”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转身去看，果然是一袭鎏金黑袍的陌琰。
那名女子则是飞快扯去脸上的伪装，变作男子模样，急掠至陌琰的身后。
陌琰身边同时出现数十名修士，护在他身旁，他敛袍负手而立，面上晒着张扬的笑，一副胸有成竹之色。
我看着心里发笑，这世上的修士大多避世，非乱不出，难为他如此费尽心机，只为对付我这只小妖。
我伸手，将附在他身上的本体收回，一片花瓣自他身上突然出现，又翩然落地。
“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陌琰嘴角微勾，眼里闪着得意的光。
“但是你找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你不过是只修炼百年的小花妖，也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吗？”
“你们，将这只妖抓起来，朕要剥夺她的灵力，扯出她的灵根，置于祠堂之上保我大夜国气运亨通！”
他振臂高呼，随后衣袖一甩径直指向我，他身后的修士法器尽现，蠢蠢欲动。
我嗤笑一声
“抽出我的灵根，你也配？”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有百年的修为吧。”
妖修炼万年才可飞升成仙。
这百年间，姐姐已经将她多半的修为传给了我，算算也有几千年的修为，这几个修士，如何能对付得了我。
我随手一挥，片片花瓣挟着刃风刮向那些个修士，在他们脸上留下道道红痕后将他们缓缓托起，送到我印象当中荒无人烟中的树林里。
“既然道心不纯，就接着去隐匿，巩固道心吧。”
我又向陌琰挥出一掌，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我欺身向前，俯视着看他那狼狈的蠢样子。
“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以为天界的人会坐视不理吗？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将你格杀！”
我眯起眼睛，抬手挑起他沾着血污的下巴，我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但就算天界下来人，也阻止不了我为陌玉复仇。
“你管呢，说说看，你把他怎么样了。”
陌琰突地笑了，笑的张狂至极，他开口，一字一句道
“能把他怎么样，亡国之君手下败将，城北的乱葬岗才是他的归宿。”
“他至死都将你的那片花瓣护在怀里，是他说这花瓣蕴含灵力可保我大夜国太平无忧，又有国师作证，否则，你那片花瓣也和他一样，被大卸八块丢入乱葬岗！”
“也幸亏你这片花瓣，我才能将你一网打尽。”
我心中愤懑陡生，手下用力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看着他口水直流，瘫倒在地，我冷淡地将视线移开。
一网打尽？
我甩手将散落在一旁花瓣收拢，聚于一掌，向天而去，逐渐扩散开来，漫天的花瓣笼罩着整个大夜国。
“其实他们都骗了你，那片花瓣什么作用都没有，不过是我的一瓣本体。”
“既然你如此在意大夜国的气运，那我就祝你大夜国……”
“国运不通，气息危乱，多乱斗，多灾祸。”
“哈哈哈哈哈……”
“这座城，废了！”我眸光狠绝，看向面露恐惧的陌琰，我挥掌将他托起，庞大的灵力涌入他的体内。
我要让他长寿却疾病缠身，我要让他一辈子身居高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夺来的国家逐渐破败不堪。
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在我化作桃花同那漫天花瓣一起飘散之前，我看到了天界派下的人，那人一身银甲，手持隐有龙吟的长枪，长相俊美，一双眸子淡漠冷清，眼尾上扬，泪痣轻点。
梦里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面容依旧被花瓣所挡，隐约露出的眸子透着柔情，眼角的泪痣依稀可见。
我那时想的是，姐姐的圣僧转世不会再是圣僧，我的陌玉就算飞升也不再是陌玉，我也不能陪姐姐度过以后的岁月了。
不过还好，我留下的那片花瓣，依旧可以长成新的枝桠，变成另一个桃花妖，替我陪伴姐姐百年、千年。
只是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嫌弃她，毕竟她并不是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