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怡世长安

99、清和风

　　立秋日，顾媆早早的坐在桌前等魏忞来和她一同用膳，顾媆似乎也习惯如此，每日早朝后等魏忞来月卿殿。即便自己一言也不发，但是魏忞也会主动找些话语与她说上几句。魏忞有时给她讲今年江南纺织局织造出一种特殊的料子，即便是夏热最炎热的时候穿上也不会觉得唔得慌；有时会将说最北边的坐茶山发现了一头奇珍异兽，说是长着鹿的脑袋，确实马的身子；又或是给她讲孙思雨和十二部盟可汗额日斯在一起了，孙太医不舍唯一的女儿远嫁，近日在家焦头烂额。

　　顾媆虽然话不多，但是魏忞看得出这些话题，她都听进去了，特别是孙思雨与那额日斯的事。当魏忞说到此事时，顾媆难得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魏忞下朝后从绛云殿过来月卿殿需要一刻钟，顾媆走到摆满饭菜的桌前，从袖口里掏出那个瓷瓶，然后熟练的将粉末倒入其中一碗米粥中，然后用勺子搅匀。这一套动作，这是几个月里，顾媆每天都会重复三次。当顾媆将将放下勺子，魏忞就踏步走进了寝殿。见顾媆坐在圆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若有所思，他以为顾媆是饿了，馋了。嘴角微微上翘。

　　“饿了？”语气中十足十的温和。

　　魏忞的声音突然传来，顾媆有些被吓到，也有些担忧自己先前做的有没有被他看见。然后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摇了摇。

　　“不饿。”顾媆声音软软的，回答着。

　　魏忞见她一副柔顺乖巧的样子，心中的难受居然有些被化解。顾媆在他进来之前做了什么，他怎会不知，他只是麻痹自己而已。

　　魏忞坐了下来，为顾媆布菜。只要魏忞和顾媆同桌吃饭，侍女都站在一旁，不必上前服侍，因为魏忞会代劳一切，并且将顾媆照顾得非常好。

　　用完早膳后，魏忞照例留下来喝了一杯茶。顾媆坐在软塌边绣着什么。魏忞盯着顾媆看了片刻，他每日最享受的时候大概就是此时了，他和顾媆坐在同一屋檐下，各自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不说话，不相望，但是就是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就很安心。

　　兴许是感受到了魏忞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端起小几上的茶呷了一口，然后顾媆侧了侧身子继续摆弄手上的香囊。

　　“十日后，我们启程去西北。”魏忞丢出一句话，顾媆再次抬头。

　　她一直在等这一天，她动了动嘴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看着魏忞，眼中有对顾辙的思念，又似乎有一点对自己的动容。

　　魏忞见她如此，也知晓她心中所想，便又开口说到，岔开了话题。

　　“西北路途遥远，一路过去定是寒冷无比，务必要多带些厚衣物，西北的冬日可不必京中。”

　　“嗯。”收拾箱笼自然是轮不到顾媆亲自来，有婉娘来做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魏忞担心什么，但之所以这样，不过是魏忞找个由头能多与顾媆说上几句话。

　　顾媆见他如此，不知如何直面对回答，便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的“嗯。”了一声。

　　魏忞在月卿殿坐了一会，便离开了。魏忞走后，婉娘走到顾媆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次三番开口准备说话，但是又都闭嘴了。顾媆刚开始并不在意，过了一会，她觉得婉娘如此十分奇怪，便转头，问道。

　　“婉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顾媆语气温和。

　　“公主，这话自是不该老身来说，但是老身实在是····。”婉娘说着说着眼圈居然红了起来。顾媆一出生婉娘就在跟前照顾着，她一向做事麻利，对下面的小丫鬟也是关爱有加，对顾媆自然更不用说了，却也是从未如此做事裹足不前，说话吞吞吐吐。

　　顾媆见她如此，心中大致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其实顾媆也不知道该如何，她心中各个情感都交织在一起，就像那山中的藤蔓，根本无法理开。她没有给任何提起过，自从魏忞登基后，她终日终日的睡不着觉，一整晚都盯着床幔顶端。一闭眼就是父皇死在大殿上，她抱着顾轩时那温热的血液侵蚀着她的身体，还有薨逝在草原至今无法相见的皇兄，以及浑身沾满父兄鲜血的魏忞转头盯着出现在绛云殿殿门的她。

　　她没有办法去化解心中的恨，以及心中的爱。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无形中吞噬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