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舟》书鹤

3、03

　　小区门口的门卫看傻了眼，怎么就晃了下神，这人就给撞上了。

　　江舟并未多做停留，掉转车头疾驰而去。

　　临市市公安局。

　　“是他。”江舟看着警察递过来的监控资料，上面的人影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只一眼就可以肯定，是那个人，时隔多年，他终于出现了。

　　“这个地方，他当天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两次，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后，我们的便衣在他出现过的地方以及附近都安排了人手蹲点，暗中排查。但是除了那次的暴露，之后再没有出现过了。”

　　其中一个警察看着他说道：“当年他逃往荣市后，就销声匿迹了，我们在网站上也都发布了通缉令，这么几年都没有查到一点消息，极大可能是他每次都辗转在不发达的山区以及通信稍微落后人口不多的地方，而这恰恰也增加了我们追踪的难度。这次他出现在临市，应该是有其他目的。”

　　“好，谢谢，麻烦了。”房间里的灯光明亮又炽热，他垂下眼帘，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神色莫辨。

　　“他既然已经开始露出马脚了，总归是件好事，离结束的那天也不远了吧？。”

　　江舟认真注视着说话的警察，眼里有些迫切的想要得到某些回答。

　　“是的，会结束的。”

　　或许这只是警察同志善意的安慰，可他被安慰到了，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让他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站在公安局门口才发现夜幕已然悄悄降临，深黑色的天空偶尔有几颗繁星点缀其中，远方夏夜的风吹来了几片灰色云层遮住了一半的月色。

　　他骤然想起来可能还在等他的祁念，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打开车门拿起落在车里的手机，上面显示来自祁念的6通未接来电,18条微信。

　　立即驱车驶出公安局同时拨打着祁念的电话，静默几秒后传来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江舟挂断，再次拨打。

　　还是同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手指按上去准备再次拨打，想了想在祁念的名字上停顿了下，转而拨打了江姜的电话。

　　“咚——”的几秒后对方接通。

　　“哥？”

　　“你在哪？祁念有没有联系你？”

　　“我在学校，早上联系过，念念姐怎么了？你下午不是过去……”拿衣服吗？

　　没等江姜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江舟看着车外一一闪过的街景疑惑，这个时间怎么这一块一点灯光都没有？

　　有些疑惑，心里却越发不敢耽搁，一路疾驰而过。

　　祁念蹲坐在工作室的门口，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脸上有些望眼欲穿后的失落。

　　江舟过来时正看到这幅景象，默默松了口气。

　　像是幼儿园放学等待家长来接的小朋友，其他小朋友都走了，只剩她一个被遗落下来，孤单落寞的坐在台阶上似要与背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祁念仰起头，看到来人是他，大喜过望。

　　比小时候得到糖果奖励还要激动，猛的站起来，“你终于来啦！”却不料蹲的太久，双腿发麻，蓦的往前栽去。

　　江舟立刻快步走来，在她倒地前搂住了她，：“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等你吗？”祁念借助他手臂的力量站稳，跺了几下脚，缓解一下酸麻感。

　　待她站稳，江舟开口道：“天都黑透了你不会先回去吗？”

　　江舟责问的语气像是在二人中间垒起了一面冰墙，等了一下午的委屈铺天盖地的涌来，眼眶瞬间发红：“要不是你之前帮了我，我才不会在这傻傻的等你这么久！发微信你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怎么知道嘛，万一我走了下一秒你又来了怎么办？下午又停电，手机早上忘记充电直接关机了，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地方等了你这么久……”

　　最后越说越小声，头也埋了下去。

　　他声音缓和下来，“对不起……因为下午临时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情急之下没来得及跟你说，你的手机关机，这一路过来一点灯也没有，我怕你出什么事了。”

　　江舟看着她头顶的发旋顿了顿，又柔声补充道：“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手机落在了车上，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才看到。”

　　“啊？”祁念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江舟。

　　没想到江舟会顺着她说的话一本正经的解释。

　　“好吧……念你是初犯，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

　　江舟看着她，嘴角生硬的扯出一抹微笑。

　　“是发生什么很重要的事吗？”看着他比哭还难看的笑，祁念试探的问。

　　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没有吧。”

　　祁念面上不动声色，就这还说没有呢，面上颓唐又疲惫不堪的神色一览无余，眼神也有些灰暗无光，头发也不乏凌乱像是被人狠狠抓过，鬼才相信什么都没有。

　　见他不说，也不再多问，只是看着他又不经意的问：“你没有接我电话，也没回我微信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江舟完全是下意识接话。

　　“想了12遍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想了62遍你为什么一直还不来，想了63遍你会不会是在来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祁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不管说些什么总比此刻的沉默要好。

　　江舟心下一动，“你在安慰我吗？”

　　以这种方式。

　　“很明显吗？”

　　“嗯…”像很久以前的那天一样，“那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你只想了12遍？”

　　“因为剩下的125遍觉得你会来。”

　　江舟全然贯注地凝着她，她如水的眼眸里，盛着他从警局出来时看过的星辰。

　　“咕噜”一声从祁念的肚子传来。

　　她赶紧别开眼睛，妈呀，丢死人了。

　　江舟一愣，随即道：“饭也不会吃了么？”

　　祁念苦恼不已：“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很多来定制晚宴服的人。中午只来得及吃了几口饭。”

　　“人多也要吃饭的。”

　　“虽然开工作室只是个人爱好，没事的时候捯饬捯饬，但是好歹是开门迎客的，总不好晾着她们吧。”

　　“那以后不准他们来了。”江舟喃喃道。

　　身后的万家灯火倏然亮起，祁念收回被吸引的注意力，回到江舟身上，“你说什么？”

　　“没什么，拿上衣服，带你去吃饭。”

　　江舟带她来了一家粤菜馆，原由是祁念说想吃火锅，江舟觉得晚上要吃清淡点。

　　见江舟来，门口的侍者立即迎过来道歉，说道：“江先生，不好意思，您平常的包间今天有其他客人在，给您换一间可以吗？”

　　待他说完江舟回了个“嗯”，继而说：“可以。”

　　随后他引着江舟与祁念去了侧一边的包厢，与之其他更显风雅。

　　从侍者的态度大概清楚他应该经常来这吃饭，且看样子是尊人家不愿意得罪的大佛，刚坐下祁念就问：“不是你请我吃饭嘛？不该我来选吃什么嘛？”

　　“当然，你来点。”江舟递过去桌上的菜单。

　　祁念轻“嘁”了声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火锅觉得你在欺负它。”

　　“你已经坐在这里了，现在要走，厨师觉得你可能在砸他招牌。”江舟挑了下眉示意她看看菜单，“况且今天已经不早了，吃火锅对胃不好，你要实在想去下次可以中午带你去。”

　　祁念一哽，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谁要他带了。

　　顺手把江舟递过来的菜单转个方向又递回去努努嘴说:“你不是经常来吗？还是你来点吧。”

　　闻言他也没推辞，拿过菜单问祁念：“你有什么忌口吗？”得到祁念没有的回复便对着餐单迅速点了几道菜。

　　吃饱喝足，祁念也顾不得形象了，坐的七歪八扭顺便还打了个“嗝”，“你不饿吗？”

　　“不怎么饿。”江舟坐在她对面，循视了一番桌上的残局而后站起来道：“吃饱了我送你回家吧。”

　　夏夜的晚风伴着忽远忽近的蛙声，是个很适合散步的夜晚。

　　降下车窗任凭温热的晚风打在脸上，微卷的长发被拂得往后飘散，她喟叹一声闭上眼睛感慨，“这风吹得好放松啊，有种被夏天热爱的感觉。”

　　“幼稚。”

　　哼，祁念瞥他一眼说：“干嘛偷听，好好开你的车。”

　　不多时，车子停稳，祁念下车关上车门，指了指小区里面，“那我先回去了？”

　　“好”江舟亮出一抹笑。

　　走了几步的她转身回过头来，“嘿！我说真的，你也试试。”

　　试试借晚风的掩饰暂时卸下那些沉重。

　　满月当空，背着心事的行人踏着月色而归。

　　回家后祁念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猫咪从床下跳上来，窝在她旁边踩奶，祁念垂头看它：“你的小山竹开花了。”

　　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她拎起来与自己平视继续道：“下周我要去看展啦宝贝，你怎么办呢？你爸一直不来接你肯定是不要你了。”小猫咪耷拉起耳朵，一副恹恹的表情。

　　“我去。。你不会真的听懂了吧？”看着它的表情，多少有点疑惑外加震惊，想着要不要明天就送去给她上个学。

　　“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归宿。”说着爬过去床尾拿起手机给秦半夏发消息。

　　“我的宝，你睡了吗？”

　　秦半夏：“有屁快放。”

　　祁念：“……”

　　祁念：“或许，你喜欢猫吗？”

　　秦半夏：“不行！应付不了，我照顾不来。”

　　祁念：“你还是我的宝吗？它真的很可爱，跟小时候咬你的那条狗绝对不一样。”

　　秦半夏：“没的商量的，你快滚，周六早点起来收拾你自己。”

　　祁念：“……”

　　江舟从浴室出来，听到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屏幕上显示“陈柏”，他弯腰拿起手机对着那头：“喂？”

　　“舟哥？你没事吧？我听说今天你去警察那边了？”

　　江舟默了2秒继而道：“嗯，没事，当年的漏网之鱼出现了，你让下面的人近期盯紧点。”

　　“明白，已经交待下去了。那……”陈柏顿了顿，“那你周六还去吗？”

　　“去，当然去。”

　　电话结束后，江舟点开微信看到了祁念下午发的：

　　“已经四点了噢，开车过来用不了这么久吧？”

　　“不来了吗？”

　　“还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已经5点了，再等你一会儿，六点没来我就走了！”

　　“大哥？你好歹说句话吧！！”

　　“什么意思啊，电话也不接，我决定要拉黑你们一家子了！！！！！”

　　“？？”

　　……

　　仿佛看到了下午的她气得张牙舞爪，在见到他的时候又偃旗息鼓。

　　阳台的门没关，风吹进来带动了黑色的窗帘，江舟走过去阳台看见远处的车流来来往往闭上了眼睛，从高山低谷，从山林小溪，从海底两万里奔赴而来的风吹到了他身上。

　　在睡前给她发了两个字。

　　“谢谢。”

　　*

　　祁念不太喜欢开车，秦半夏默契的过来接她，她把车停稳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念念我就不上去了在车里等你，停在负1楼B2区，你直接下到负一层来吧。”

　　秦半夏刷了会手机，顷刻，‘咚咚’有人敲了敲窗户，降下车窗的同时祁念转了个圈问：“这位美女，我今天好看吗？”话落还刻意凹个造型朝她抛了个媚眼。

　　“简直了好吗？天仙下凡！”秦半夏配合的说，“快上来吧，你这么美小心等下被抓起来金屋藏娇。”

　　祁念白了她一眼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道：“既敷衍还夸张。”

　　时间不算早也不晚，太阳还未升到头顶，洒下来的阳光被侧边的几栋大厦挡住，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临市麓丽国际酒店。

　　祁念下车后跟在秦半夏身边，门口祝贺的立牌上写着“新郎：秦立，新娘：林漓百年好合 ”，迎宾的新人看到她俩迎了过来。

　　“表哥，表嫂，新婚快乐呀，祝你们百年好合，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哟。”秦半夏满脸笑意，边说边把手上的礼金递过去，说道：“这是我的好闺蜜祁念。”

　　祁念也跟着叫了声“表哥，表嫂”说了几句吉祥话。

　　“好好好，热烈欢迎！你们两个从小就跟连体婴儿似得，还记得小时候半夏被狗追，你吓的哇哇大哭。转眼你俩也长大了，什么时候找对象啊。”

　　“表哥，你别以为找了这么好看的表嫂就得意洋洋来催我们了啊。表嫂你管管他嘛。”

　　林漓明眼可见的被逗笑了，看着她俩说：“我肯定是站在我们两个表妹这边的。”

　　寒暄了几句见有其他宾客来了，祁念与秦半夏往酒店里走去。

　　祁念从洗手间出来刚转弯，迎面撞进了陈柏的视线里，他张嘴喊道：“嫂子！你也在这里啊”

　　站在他旁边的江舟与江姜齐齐疑惑的盯着他，后者疑惑的是这俩人什么情况，发展神速啊！前者疑惑的是他刚才脑子被门夹了吗？

　　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