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叁上伞

71、第六十二只咩

　　一个平凡的早晨。
　　自带小二层的尖顶小屋，楼上的房间是狄莫的卧室和工作室。此时他正在工作室里钻心雕琢带回来的宝石，复杂的机械在他手中进行着精密操作，噪声被房间内的隔音阵法阻断，一块适合用于小型家电的能源石的主体零件在手中逐渐成型。
　　小屋周围只有一圈低矮稀松的木制栅栏，连一只小山羊都拦不下来。真正起作用的，自然是镌刻在栅栏内部的魔法阵。
　　一些亡魂在门口吵吵嚷嚷，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突破不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就算是拳打脚踢也是白费力气，他们只有无能狂怒，恶狠狠啐一口，事实上连口水痕都不会留下。
　　尽管亡魂已经没有呼吸，不需要食物作为身体机能的能量来源，他们往往还是会忽视这一点，对着小屋门前院子里种植的新鲜水果蔬菜，还有一只肥嫩的小山羊流口水，试图冲进去占领这个在他们看来只有一个小屁孩居住的好地方。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着空气舞了半天，那只窝在“草丛”眯着眼睛打盹儿的山羊，气定神闲，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受他们影响，连点而反应也没有。
　　“喂！你们几个，滚远点！”
　　随着一声怒喝，一根木柄钢叉破空而来，擦过其中一个亡魂的天灵盖，直直插在脚边。
　　“啊！！！”
　　“快跑！！”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家伙，立刻吓破了胆，屁滚尿流跑走了。
　　一只粗大有力的手一把抓住钢叉，毫不费力把它从地上拔出来。
　　小山羊终于睁开双眼，碧色的一字型眼珠让整只羊看起来多了一份慵懒，但事实上它没有半分刚刚醒来的迷茫。
　　“早上好，普林斯太太，您今天依旧这么精神。”
　　普林斯太太是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女性，头上包着一块褐色棉布头巾，一只尖细的螺旋纹路的小角在额头正中心钻出来。她的嘴角有一颗痣，不过现在的肤色要想看出来也不那么容易。
　　她用腰上围着的宽大围裙擦了擦钢叉沾到泥土的位置，使它重新变得雪亮锋锐。
　　小山羊的目光落在钢叉上面，一看就是刚刚打磨好的。普林斯太太手握这柄钢叉可以说是勇猛无敌，不知道有多少偷瓜的猹葬身于它的尖刺之下，鲜血的洗礼给它带来一丝冰冷的杀气。
　　若是普林斯太太想的话，恐怕插入的就不是泥土，而是刚才那几个亡魂的脑壳……反正这些烦人的家伙也不会因此再死一遍。
　　“早上好，小山羊。真是个清爽的早晨——哦，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刚才擅自在你家门口除去几只嗡嗡叫的恼人的虫子。”
　　“当然不会，事实上多亏了您，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咩。您这是要去农田里咩？”
　　普林斯太太微微一笑：“去酒馆，找我家先生。”
　　小山羊：“……”
　　小山羊：“嗯，好的，祝您一路顺风~”
　　普林斯先生，危！
　　普林斯太太刚走几步，又想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了，小山羊，下个月西城城主府打算建一个……什么东西来着，昨天夜里贴在城主府前面的公示栏里了。我也不认得几个字，看不懂，听他们议论，要招人干活呢。”
　　“真的咩？”小山羊眼睛一亮，“我一会叫上狄莫去看看。”
　　城主府每次一搞基建项目，就是大把工资入账的时候！不仅包吃住，有固定薪水入账，时不时还发点小福利……有家庭要养活的人有兴趣，他们这些自己照顾自己的单身汉们也有兴趣！
　　目送着邻居的太太离开，小山羊低下头啃了一口长到身边差不多高的粉红水晶花，慢吞吞咀嚼着。它的周围长了一圈被羊无情啃去一截的粉水晶花，齐齐整整，不超过羊稍稍低头的位置。
　　这一小片种的全是冥界特产，矿石植物。它们虽然有着植物的外表和特性，在冥界土壤里生长，吸收空气中的毒雾和魔力元素，还有那些看不见的红光，但是它们也是货真价实的矿石。
　　许多暗魔族都喜欢养一株在卧室或是经常活动的房间，可以净化空气，减少那些不可视的红光给暗魔族身体带来的危害。
　　对于小山羊来说，这些就相当于它的“菜园子”啦。
　　屋前的路上，陆陆续续开始出现附近的居民。他们兴致勃勃，少见的到的很齐全，而且目的地看起来是一致的。
　　性急的小山羊有点坐不住了。
　　它本来想等着狄莫忙完出来了再去看通知，但是此刻望着一波一波的人，它又有点担心去的晚了失去一份好机会。
　　嘴中下意识扯下一片粉水晶花，小山羊一扭头撇到自己的影子里。
　　水晶片在地上磕了一下，笔直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小山羊难得一愣。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令羊不解的事情。
　　仅停顿了一秒，小山羊就用蹄子踢开了那片掉在地上的粉水晶，迈开步子回了房间。
　　——想什么呢，它又不是真的羊，怎么可能毫不介意地吃掉在土里的东西？
　　不一会，只听见小屋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叫嚷声，正门打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大踏步迈出，浅金色发梢微卷的青年手里拎着一个小胖墩的衣领，毫不费力把他悬在半空中，那小胖墩甚至还在蹬腿挣扎，但是青年的手臂牢牢稳住。
　　“放开我！我还有工作！”
　　作为一位具有专业精神的宝石工匠、能源石雕琢师，手头的工作做到一半就被迫中断是坚决不能忍受的！
　　小山羊不语，把沉默是金的品格发挥得淋漓尽致。任凭狄莫怎么张牙舞爪，就是不肯松手。
　　其实变成山羊形态直接驮着这家伙更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山羊本能地排斥这个行为。
　　算了，高贵的羊背不是这种小屁孩可以随意乘坐的。
　　虽然麻烦一点，他还是亲自拎着这小孩走吧。
　　“……”
　　“……放开！”
　　“……好啦，我跟你一块去，你放开吧！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山羊被手上突然没什么动静的狄莫扯会了心神，见他确实小脸涨得有点红，手一松，小家伙稳稳落在地上，不爽的冲他犯了个白眼。
　　这样一通下来，他们也差不多到了城主府。
　　西城城主府，外在造型和人员配置与下界一般城市差不多，城主似乎是由冥界之主直接委任的，当然也是暗魔族。
　　冥界之主——无人知道其真实身份，有人说是暗魔族，也有人说是强大的魔法师人类，亦或是——神明。
　　是祂在冥界初始时为其命名、发动裂缝将尚在下界的黑暗眷属们召唤回到这个本该属于他们的生存世界，随后建成了五座城市，分别是东、西、南、北和中心城，简单明确。
　　冥界目前只有三个种族，数量最多的暗魔族，数百年前大多由人类转化而来，近十几年在冥界诞生的暗魔族所占比例逐渐升高。其次是亡魂，基本上是下界死去的人类灵魂，偶尔会出现一些动物灵魂，无法被完全破坏，但是也能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或是反过来影响别人。
　　有一些似乎比暗魔族还要早生活在冥界的生物，就是巨怪。它们没有具体形态，总之身体十分庞大，从不在意脚边出现的蝼蚁，只会对同类产生杀意，以矿石为食。暂时无人知道它们的种类、性别、繁衍方式，总之是一群无法沟通、只会用蛮力破坏的巨型“天灾”。
　　建立城市以后，暗魔族们渐渐恢复了下界人类的生活方式，语言文字也是大陆通用语。此时城主府门前的告示板上面贴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纸，周围围了一圈人。
　　有人大声念出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帮周围人解释告示的内容；有的人不识字，却也喜欢凑到前面装模作样看上一遍，然后摇头晃脑离开。
　　小山羊没有凑到前面。他的视力不怎么好，不过他把狄莫高高举起，这小子的视力是被暗魔族自身身体素质强化过的，看一个告示根本不需要特意挤到前面去。
　　“上面写了什么咩？”
　　狄莫看着是个小孩，实际上由于暗魔族的种族特性导致他一直维持着异变时的外表，再加上来到冥界以后没有放下学习知识与各种生存技能，读懂告示上的文字对于他而言绝非难事。
　　“唔……大概意思就是，冥界之主传来的命令，要求各城市在暗河附近挖一个大池子，制造相关的魔具，还有几句话，就是惯例的不要接近亡魂、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之类的。报名的话就要赶紧去城主府了。”
　　小山羊把狄莫从肩膀处放下来。
　　狄莫：“你说，这次是为了什么？居然要引用暗河的水，额，挖景观池？总不可能拿来泡澡用吧。”
　　所谓暗河，就是流经五大城市的一条河，发源地是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据说是冥界最高山峰之处，最终流向何处无人知晓，传说是一片吞噬万物、就连神明都会迷失其中的混沌。
　　与其说是流经城市之间，倒不如说五大城依河而建。
　　暗河在这昏暗无光的冥界，透明的水也映照不出什么光，一眼望下去就是乌黑的河床。
　　水不深，顶多是到一个成年暗魔族的腰身处，除了日常用水以外，暗河对于暗魔族来说就相当于普通的水。
　　但是亡魂就像是本能地不愿意靠近暗河。
　　小山羊随便回了两句，他心中对于冥界之主的突然之举有一些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