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端的时光》周而复始兮

4、【二】

　　周五下午，地理课。
　　刚上课五分钟，老师提了一个较偏的问题。
　　“阮俞。”两分钟后，讲台上传来点名声。
　　温馨感到前面的椅子连带着自己的桌子动了动，然后桌面上投下来一片阴影。她并没有抬头，但通过前面男生站起来沉默的几秒钟也可以猜测他脸上的囧态。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男生清了清嗓子，自然地掩饰过了自己的慌张，回答了一部分。
　　“不愧是老考第一的男生呢，反应真快。”温馨想着，随手翻起了地图册找答案。
　　“老师……”教室后方有人小声呼唤。温馨转过头去，看见一只右手不高不低地举着。举手人表情充满的期待，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等待发言的姿势。温馨忽然觉得很想笑，连忙转过身来，低头继续翻地图册。
　　讲台上的人似乎是默许了，教室后方的男生站了起来，没有椅子的拖拉声。
　　“这道题我是这样看的，第一……第二……”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没有一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凉凉地掠过每一寸皮肤，让人想起西伯利亚被风吹过的杉树林。
　　“第八……”
　　温馨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错过了中间的许多个“第几”。她慌张地又转过身去，视线从教室的左前方，穿过整个教室最远的距离，到达站在教室右后方的男生身上。很多年后，温馨所能够记得的，就只有在那转头几秒钟里，揉进她眼里的绿。
　　“第九……”
　　班里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温馨感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肩，她偏了个角度，看到后面的女生余懿凑过来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地理大神温温，你的地位要被那个外省郎挑战了哟。”
　　“第十……因此，我认为是这样的。”男生回答完毕，等待老师示意他坐下。
　　班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小小的掌声，之后扩散开来，像潮水一般漫溢过整个教室，一如在海螺里听到大海的声音，经久不息。
　　温馨没有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她看到他身后墙上一块反射的光斑，像是褪了色的蔷薇，随着掌声的节拍有规律地晃动。
　　“是吗？”温馨小声说。似乎是回答后座女生，但更像是在回答自己。
　　老师伸手示意大家安静，笑容和赞许挂在脸上，惊异还未散去。待教室安静下来之后，温馨举起手来。
　　尽管每次地理成绩不出乎意料地保持着第一，但温馨却很少主动在课堂上发言。她只是在心里奉上答案，自己批判，享受着一份运筹帷幄的从容得意。
　　“温馨，你有什么补充的吗？”老师看向她的方向。
　　“我觉得这个题一定要抓住海拔和气压两个点，因此其实答案只有三点。”少有的强硬语气，“第一……第二……第三……”话音落定后自然地坐下，并没有等待什么人的号令。没有多余的东西，甚至不是前面人回答的“补充”，因有了自己的观点而显得似乎是对前面答案的反对。
　　“太对了！”老师激动地走下讲台，“主要原因的确是这三点，考试的时候写这些就能拿满分。但刚刚那位同学的观点的确让我很佩服，知识面广，想到了很多我没想到的次要原因。”
　　“哦耶！大神大战外省郎，1:0！”余懿兴奋地双手握着三支笔做烧香状。
　　温馨笑着转过身准备摸摸后座小女生的头，却在回头的一刹那失了神。祁杉正看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睛像是松树上的琥珀，凝固了她上扬的嘴角。
　　伸出去的手顺势变成了摊开状，从正兴奋地女生手中抽了一支笔，连一句“借用一下”都没说就匆匆转过身去。
　　是谁的目光弥散了天际，像是冬日黄昏散不去的稠云。